第六章：碎片的低語
回到星辰居時，泰拉的夜空開始泛起第一抹晨光，深藍的天幕邊緣被染成淡紫色。上官神威毫無睡意，刺客的襲擊和索爾留下的信息在他腦海中反復回響。
他將新找到的共鳴石碎片放在書房的桌上，與戒指上的碎片並排。兩塊晶體即使沒有直接接觸，也在持續發出柔和的脈動光芒，如同有生命般呼吸着。維克多已經安排了一隊最信任的衛兵在外圍警戒，巴爾薩澤則在接到消息後火速趕來。
“刺客的身份確定了，”巴爾薩澤進入書房，臉色凝重，“或者說，無法確定——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身份標識，連牙齒記錄都被事先抹除。但解剖發現，他們的基因都有不同程度的非自然修飾痕跡。”
上官神威從晶體上移開視線：“基因改造戰士？”
“比那更古老，”巴爾薩澤調出全息圖像，“根據基因序列分析，這些修飾技術屬於‘大遠征時代’的早期實驗項目，理論上已經失傳三千年了。這種技術能在不改變外貌的情況下，大幅提升力量、速度和反應能力，但代價是壽命縮短至正常人的一半。”
維克多倒吸一口涼氣：“三千年前的技術？怎麼可能重現？”
“除非有人保存了完整資料，並且有資源進行復制。”上官神威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索爾的信息提到上官家族在與‘古老存在’交易。這或許就是交易內容之一。”
巴爾薩澤點頭：“我調閱了上官家族近五十年的活動記錄。他們旗下有至少十七個‘考古研究基金會’，在帝國邊緣星系進行所謂的‘文物發掘’。官方記錄顯示他們發現了大量古器物，但很少有公開展示。”
“那些‘文物’很可能包括古代技術資料，”上官神威推斷，“索爾說他們在尋找起源之環的碎片。這些共鳴石碎片應該就是關鍵。”
他將兩塊碎片靠近，在距離約十厘米時，兩者之間突然產生了一道微小的電弧，空氣中響起幾乎聽不見的嗡鳴。隨後，碎片同時投射出光線，在桌面上方交織成一幅星圖。
不是常規星圖，而是一種三維的拓撲結構，無數光點由細線連接，形成復雜的網絡。在網絡的幾個節點處，標記着奇特的符號——與上官神威夢中見過的圖案相似。
“這是...”巴爾薩澤睜大眼睛，“這看起來像是某種神經突觸連接圖，但是星系的規模。”
上官神威凝視着星圖，感到戒指傳來強烈的共鳴。他集中精神，意識仿佛被吸入圖中，沿着那些光線遊走。光點變成了星辰，細線變成了星路，而整個網絡...是一個意識體。一個跨越星海的龐大意識。
“這不是地圖，”他低語，“這是記憶。某個存在對宇宙的記憶。”
突然，星圖中三個節點同時閃爍紅光。上官神威認出其中兩個的位置——泰拉，以及他剛剛發現碎片的雕像庭院。第三個則標記在一個他從未去過的地方：皇宮最深處的“靜默聖堂”，那是帝皇進行深度冥想的地方，即使是他，二十年來也只進入過三次。
“碎片不止三塊，”他得出結論，“但泰拉至少還有一塊，在靜默聖堂。”
維克多皺眉：“聖堂是皇宮最守衛森嚴的地方之一，除了帝皇本人，進入需要十二人委員會的聯合許可。即使在帝皇衰弱後，守衛也沒有絲毫鬆懈。”
“但如果我們不拿到它，敵人可能會先下手。”巴爾薩澤說，“上官家族在宮廷中滲透很深，如果他們知道碎片的存在...”
上官神威抬手制止了爭論。他盯着星圖，注意到那些連接光線的細微變化——它們不是靜止的，而是在緩慢流動，如同能量在神經網絡中傳遞。當他專注於代表靜默聖堂的節點時，接收到了一閃而過的圖像片段：
一個昏暗的房間，中央懸浮着一塊拳頭大小的完整晶體，而非碎片。晶體下方，帝皇坐在生命維持椅上，閉着眼睛，但眉頭緊鎖，仿佛在忍受巨大痛苦。房間的陰影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帝皇有危險。”上官神威猛地站起，“不是來自外部攻擊，是內部...某種侵蝕。”
巴爾薩澤和維克多同時色變。“統帥，您的意思是？”
“我不確定，但碎片傳達的信息顯示，靜默聖堂裏正在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上官神威快速做出決定，“維克多，我需要你聯系盧西恩將軍，以我的名義請求緊急進入靜默聖堂的許可。理由...就說我感應到帝皇生命信號異常。”
“這理由太模糊，委員會不會批準，”維克多說，“他們需要具體證據。”
“那就告訴他們，這是‘七星之子’的直覺。”上官神威的語氣不容置疑，“如果他們質疑，就說我願意接受一切後果。”
維克多猶豫片刻，最終點頭：“是，統帥。”
他離開後，巴爾薩澤壓低聲音：“您真的感應到什麼了嗎？還是這只是進入聖堂的借口？”
“兩者都是，”上官神威承認，“碎片確實顯示了異常，但具體是什麼，我需要親眼確認。而且，我們必須趕在任何敵人之前拿到那塊完整的共鳴石。”
巴爾薩澤若有所思：“如果聖堂裏真的有一塊完整晶體，它可能比所有碎片加起來還要重要。索爾的信息提到碎片能指引方向，那麼完整晶體可能...具有更強大的功能。”
上官神威重新坐下，凝視着桌上仍在投射星圖的碎片。晨光透過窗戶灑入室內，與晶體的光芒交融。他感到疲憊，但更強烈的是緊迫感。太陽節還有不到三天，每一分鍾都可能有新的變故。
“巴爾薩澤，我需要你調查另一件事，”他說，“索爾提到上官家族與‘古老存在’交易。查查帝國數據庫中所有關於非人類智慧生命的記錄，特別是那些被列爲‘已滅絕’或‘傳說中’的。”
“您懷疑他們不是在和人類勢力合作？”
“如果是人類勢力，沒必要如此隱蔽，”上官神威分析，“而且能提供三千年技術重現的，要麼是保存完好的古代人類遺跡，要麼是...非人類。”
巴爾薩澤的表情變得嚴肅：“有一個傳說，在帝國早期檔案中有零散記載——‘虛空低語者’。據說它們居住於現實空間的夾縫中，能提供知識與力量，但索取的代價無人知曉。大多數歷史學家認爲這只是神話。”
“神話往往有真實的源頭，”上官神威說，“查查看，任何線索都不要放過。”
巴爾薩澤領命離開。書房中只剩下上官神威一人，他看着窗外的天空逐漸明亮，泰拉新的一天開始了。城市開始蘇醒，人們準備着太陽節的慶典，渾然不知平靜表面下的暗流洶涌。
他拿起兩塊碎片，將它們輕輕貼合。奇跡發生了——接觸的瞬間，裂縫消失，兩塊碎片融合成了一塊更大的晶體，形狀不規則，但顯然是一整塊的一部分。新的信息涌入意識：
不是星圖，而是一段歷史記錄，以第一人稱視角呈現：
“實驗日志，遠征紀元107年。起源之環對測試者的反應超出預期。第七組受試者中，個體編號Alpha-7展示了前所未有的共鳴深度。我們稱這種現象爲‘神性威嚴’——個體意識與集體潛意識的直接連接。但警告：連接是雙向的。如果個體心智不夠強大，集體意識中的黑暗面可能反噬...”
日志突然中斷，仿佛記錄者被什麼打斷了。接着是另一個聲音，冰冷而非人：
“他們發現了真相。必須銷毀所有記錄，清除所有受試者。協議啓動：記憶清洗，設施封鎖，歷史改寫。”
然後是一片黑暗，以及最後一句低語：
“但有些種子已經播下。當七星再連，覺醒者將歸來。守護者，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上官神威鬆開碎片，額頭上滲出冷汗。那不是夢，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記憶——來自萬年前的記憶。起源之環是一個實驗設施，“神性威嚴”是被設計出來的能力，而他，是某個古老實驗的產物。
更可怕的是，有人試圖掩蓋這一切，甚至不惜清除所有知情者。
書房門被敲響，維克多回來了，臉色難看：“統帥，委員會拒絕了請求。七票反對，四票贊成，一票棄權。反對的主要理由是‘沒有確鑿證據，不能因直覺幹擾帝皇冥想’。”
上官神威並不意外。委員會中至少有三人已知與上官家族關系密切，阻止他進入聖堂符合他們的利益。
“誰投了贊成票？”他問。
“盧西恩將軍，內務大臣奧爾森，科學顧問伊琳娜博士，還有...”維克多頓了頓，“您的堂兄上官明軒。”
這倒是出乎意料。上官明軒投贊成票？是做樣子，還是家族內部有分歧？
“棄權票呢？”
“大法官雷諾茲。他說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不願貿然表態。”
上官神威思考片刻：“那麼，我們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靜默聖堂除了正門，還有別的入口嗎？”
維克多表情一緊：“統帥，您不能...強行進入聖堂是重罪，即使您是帝皇衛軍統帥。”
“如果帝皇真的處於危險中，程序就不重要了。”上官神威的眼神堅定，“而且，我有理由相信，某些人可能已經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進入了。”
他指向融合後的碎片，晶體表面此刻顯示着靜默聖堂的實時能量讀數——有異常的能量波動，與帝皇生命維持系統的頻率不符，顯然是外來幹擾。
維克多查看數據後，臉色大變：“這是...意識幹擾信號。如果有人在對帝皇使用這種技術...”
“就是在試圖控制或侵蝕他的意志。”上官神威接話，“所以，維克多，我給你選擇：遵守程序，可能讓帝皇陷入危險；或者跟我一起，冒一切風險去救他。”
衛隊長沒有猶豫：“我追隨您，統帥。無論後果。”
“很好。”上官神威收起碎片，它們的光芒逐漸減弱，但融合後的晶體明顯更加強大，“我們今晚行動。白天，我需要你準備一些東西：靜默聖堂的完整結構圖，守衛換班時間表，還有...一套能讓兩人隱形的光學迷彩。”
“皇宮守衛使用生命信號掃描儀，光學迷彩效果有限。”
“那就準備兩套能暫時幹擾掃描儀的裝置，”上官神威說，“巴爾薩澤應該能提供。”
維克多點頭：“我會準備好一切。但統帥，即使我們進入聖堂並確認了危險，如何證明我們的行動是正當的？委員會很可能借此剝奪您的職權。”
上官神威望向窗外完全升起的太陽，陽光刺眼而溫暖，卻照不透宮廷深處的陰影。
“如果我們失敗，就不需要證明了，”他平靜地說，“而如果我們成功，救出帝皇的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摸了摸融合後的晶體，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古老記憶和力量。萬年前，有人創造了這種能力，又有人試圖毀滅它。如今，輪回再次開啓，而這一次，他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不僅僅是爲了帝國，也不僅僅是爲了帝皇，而是爲了所有被這場跨越萬年的陰謀卷入的無辜者。
包括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