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辰走了。
第二天一早的飛機,飛的是瑞士——顧家歐洲總部的所在地。
他沒讓蘇晚送。
只在登機前發了條短信:
“等我回來。”
蘇晚回了個“好”,然後放下手機,繼續看物流中心的改造進度報告。
辦公室裏很安靜,只有翻頁的聲音。
李琛推門進來時,看見蘇晚專注的樣子,放輕了腳步。
“蘇總……”
“說。”
蘇晚頭也沒抬。
“新季度的設計方向,我們開了三次會,定了三個系列……”
李琛把文件夾放在桌上。
“您看看?”
蘇晚翻開。
第一系列叫“初雪”,主打白色系,毛呢和羊絨材質。
第二系列叫“暮色”,深藍和酒紅,適合晚宴。
第三系列……
蘇晚手指頓了頓。
“破曉2?”
“對!”
李琛眼睛發亮。
“上次‘破曉’系列市場反響太好了,很多客戶問什麼時候出續作。”
“我想着……正好趁熱打鐵。”
蘇晚翻看設計稿。
確實是“破曉”的延續,但設計更成熟,細節更精致。
“可以。”
她點頭。
“但這個系列,要壓到明年春季發布。”
“爲什麼?”
李琛不解。
“現在熱度正高……”
“因爲要做精品。”
蘇晚合上文件夾。
“霓裳現在不缺熱度,缺的是口碑。”
“把這三個系列做好,材質用最好的,工藝做到極致。”
“價格……可以往上提一檔。”
李琛愣了愣。
“提價?”
“對。”
蘇晚站起身,走到窗邊。
“我們要從‘性價比品牌’,往‘輕奢品牌’轉型。”
“物流中心落地後,供應鏈成本能降15%。這部分利潤,我們拿一部分升級產品,剩下一部分……做品牌建設。”
她轉過身。
“李琛,霓裳不能只做快時尚。”
“我們要做的是——十年後還有人記得的品牌。”
李琛用力點頭。
“明白了!”
“去忙吧。”
蘇晚擺擺手。
“下午我要去趟物流中心,廠裏的事你盯着。”
“是!”
李琛走後,蘇晚看了眼日歷。
顧晏辰離開三天了。
一條消息都沒有。
她知道他在處理棘手的事,但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手機震了。
蘇晚立刻拿起來。
不是顧晏辰。
是張律師。
“蘇總,顧晏軒的案子,有新進展。”
“說。”
“他挪用的那一億兩千萬,追回了八千萬。剩下的四千萬……被他轉到了境外賬戶。”
蘇晚皺眉。
“能追回來嗎?”
“很難。”
張律師頓了頓。
“而且……紀委在查的過程中,發現顧晏軒還涉嫌洗錢。”
“金額不小,牽扯到海外幾個空殼公司。”
蘇晚心一沉。
洗錢?
這可不是挪用公款那麼簡單了。
“會牽連顧家嗎?”
“肯定會。”
張律師語氣嚴肅。
“顧氏集團的股價,昨天已經跌了7%。今天一早,又跌了5%。”
“顧董……也就是顧晏辰的父親,今早突發心髒病,進醫院了。”
蘇晚握緊手機。
“顧晏辰知道嗎?”
“應該知道了。”
張律師嘆了口氣。
“蘇總,這段時間……您可能得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
“顧家如果真倒了,可能會有人……把火往您身上引。”
蘇晚懂了。
牆倒衆人推。
顧家現在成了衆矢之的,而她作爲顧晏辰公開的女朋友,很難不被波及。
“我知道了。”
她冷靜地說。
“你繼續盯着,有消息隨時告訴我。”
掛了電話,蘇晚打開電腦,調出霓裳的財務數據。
現金流,還能撐三個月。
庫存,健康。
訂單,排到明年二月。
物流中心改造,進度70%。
一切都在正軌上。
但……
如果顧家真的出事,如果顧晏辰回不來……
蘇晚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不。
她不能想這些。
她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但也要相信顧晏辰。
相信他能處理好一切。
相信他會回來。
下午兩點,物流中心。
改造進度比預期快。
外牆翻新完了,倉庫內部的消防系統也升級了。
王廠長陪着蘇晚巡視,邊走邊匯報。
“蘇總,按照現在的進度,月底就能全部完工。”
“好。”
蘇晚點頭。
“員工宿舍呢?”
“正在裝修。按您的要求,四人一間,獨立衛浴,空調熱水全配。”
王廠長頓了頓。
“不過……預算有點超了。”
“超了多少?”
“大概……三十萬。”
“批了。”
蘇晚毫不猶豫。
“員工吃好住好,才有力氣幹活。”
王廠長眼睛一亮。
“謝謝蘇總!”
走到園區中央的辦公樓時,蘇晚停下腳步。
樓不高,只有三層,但位置很好,能俯瞰整個園區。
“這樓……準備怎麼用?”
“一樓做接待和安保中心,二樓是辦公區,三樓……”
王廠長看了看蘇晚。
“我們留了一間最大的辦公室,給您。”
蘇晚挑眉。
“我不常來。”
“那也得有。”
王廠長笑。
“您可是咱們的大老板。”
蘇晚想了想。
“三樓那間,改成會議室吧。”
“另外……二樓給我留個小辦公室就行。”
“要能看到園區的。”
“明白!”
兩人正說着,門口保安跑過來。
“王廠長!外面……外面來了幾個人,說是來談合作的!”
合作?
蘇晚和王廠長對視一眼。
“走,去看看。”
園區門口,停了輛黑色商務車。
車旁站着三個人。
兩男一女,都穿着正裝。
看見蘇晚,爲首的中年男人笑着伸出手。
“蘇總吧?久仰久仰。”
“您是?”
蘇晚沒握手。
男人也不尷尬,收回手,遞過來一張名片。
“宏遠物流,總經理,趙宏遠。”
宏遠物流?
蘇晚聽說過。
本地老牌物流公司,專做大宗貨物運輸。
“趙總找我有事?”
“有事,當然有事。”
趙宏遠笑呵呵的。
“聽說蘇總拿下了這個物流中心,我們特地來道喜。”
“順便……談談合作。”
蘇晚眯起眼。
“什麼合作?”
“我們宏遠,想租您一半的倉庫。”
趙宏遠指了指園區。
“價格嘛……按市場價的八折,怎麼樣?”
市場價八折?
蘇晚笑了。
“趙總,您這價……砍得有點狠啊。”
“哎,都是同行,互相幫襯嘛。”
趙宏遠往前湊了湊。
“再說了,蘇總您剛入行,手裏沒客戶。租給我們,穩賺不賠。”
蘇晚沒說話。
她在想。
宏遠物流規模不小,自己也有倉庫。
爲什麼非要來租她的?
而且一開口就要一半?
“趙總。”
她開口。
“這事我得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呀!”
旁邊那個年輕男人忍不住插話。
“我們趙總親自來談,是給你面子!”
“小劉!”
趙宏遠瞪了他一眼,轉頭又堆起笑。
“蘇總別介意,年輕人不懂事。”
“不過……我這提議,確實對您有利。”
他頓了頓。
“您可能不知道,物流這行,水很深。”
“沒點人脈,沒點資源,很難做起來。”
“但我們宏遠不一樣——我們在這一行幹了二十年,客戶遍天下。”
“跟我們合作,您躺着賺錢。”
蘇晚聽明白了。
這是先禮後兵。
軟的不行,估計就要來硬的了。
“趙總說得對。”
她點頭。
“這樣吧,您留個方案。我研究研究,三天後給您答復。”
趙宏遠臉上的笑淡了點。
“……行。”
他從助理手裏拿過一份文件,遞給蘇晚。
“那我們就……等蘇總好消息了。”
說完,轉身上車走了。
車子開遠後,王廠長低聲說:
“蘇總,宏遠不是什麼好鳥。”
“他們以前跟陳家合作過,沒少幹髒事。”
“我知道。”
蘇晚翻看着那份方案。
租金確實低,但條款裏藏着不少坑。
比如:宏遠有權轉租倉庫。
比如:物流中心的安全事故,全部由業主承擔。
比如:租期十年,違約金是年租金的三倍。
“這是想把我這兒,變成他們的分部啊。”
蘇晚冷笑。
“而且還想綁死我十年。”
“那……咱們拒絕?”
“不。”
蘇晚搖頭。
“拖。”
“拖?”
“對。”
蘇晚把方案遞給王廠長。
“你去找幾家小物流公司,假裝要租倉庫給他們。”
“把消息放出去。”
王廠長愣了愣,然後懂了。
“您是想……讓宏遠着急?”
“嗯。”
蘇晚點頭。
“他們越急,破綻越多。”
“等他們露出尾巴——”
她頓了頓。
“我們再一刀切掉。”
晚上,蘇晚回到家。
母親林婉正在客廳看電視,看見她,招招手。
“晚晚,過來。”
“媽,怎麼了?”
蘇晚走過去坐下。
“你爸今天……去見了蘇柔。”
蘇晚心一緊。
“什麼時候?”
“下午。”
林婉嘆了口氣。
“蘇柔給他打電話,說生病了,沒錢看病。”
“你爸心軟,就去了。”
蘇晚握緊手。
“……然後呢?”
“然後發現她根本沒病,就是想騙錢。”
林婉搖頭。
“你爸氣得……把銀行卡要回來了。”
“還說了,以後不會再管她。”
蘇晚鬆了口氣。
還好。
父親總算沒糊塗到底。
“媽,蘇柔現在住哪兒?”
“不知道。”
林婉頓了頓。
“但聽你爸說……她好像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那些人……看着不像正經人。”
蘇晚心裏那點不安,又冒出來了。
不三不四的人?
會是陳澤的人嗎?
“媽,這事您別管了。”
她站起身。
“我去查。”
“晚晚……”
林婉拉住她的手。
“小心點。”
“我知道。”
蘇晚拍拍母親的手。
“您早點休息。”
回到房間,蘇晚撥通了張律師的電話。
“幫我查個人。”
“誰?”
“蘇柔。”
蘇晚頓了頓。
“我要知道她現在住哪兒,跟誰來往,在幹什麼。”
“明白。”
張律師應下。
“另外……顧家那邊有消息嗎?”
“……有。”
張律師聲音壓低。
“顧董還在ICU,沒脫離危險。”
“顧晏辰的堂叔顧明山,今天下午召開臨時董事會,想罷免顧董的職務。”
蘇晚心一沉。
“顧晏辰知道嗎?”
“應該知道了。”
張律師頓了頓。
“但我聯系不上他。”
“他助理說……他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
開會?
蘇晚皺眉。
父親在ICU,家裏在奪權,他還有心思開會?
除非……
那個會,就是關於奪權的。
“繼續盯着。”
蘇晚說。
“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掛了電話,蘇晚走到窗邊。
窗外夜色深沉,看不見星星。
像極了此刻的局勢——
一片黑暗,看不清方向。
手機震了。
這次,是顧晏辰。
蘇晚立刻接起來。
“喂?”
“蘇晚。”
顧晏辰的聲音很疲憊,但很穩。
“我長話短說。”
“顧家這邊很亂,我得再待一段時間。”
“物流中心那邊,宏遠是不是去找你了?”
“……你怎麼知道?”
“猜的。”
顧晏辰頓了頓。
“宏遠背後,是顧明山。”
蘇晚瞳孔一縮。
顧明山?
顧晏辰的堂叔?
“他想幹什麼?”
“想吞了物流中心,作爲他奪權的籌碼。”
顧晏辰聲音冷下來。
“但你別怕。”
“我已經安排好了。”
“明天,會有人去找你籤合同——是顧氏集團物流部的總監,姓周。”
“他會跟你籤五年的倉儲合同,價格比市場價高10%。”
蘇晚愣了愣。
“爲什麼幫我?”
“不是幫你。”
顧晏辰說。
“是互惠互利。”
“顧氏需要穩定的物流合作方,你需要大客戶。”
“而且——”
他頓了頓。
“周總監是我的人。有他在,顧明山不敢動你。”
蘇晚鼻子一酸。
“顧晏辰……”
“別哭。”
顧晏辰聲音柔和下來。
“等我回來。”
“嗯。”
蘇晚用力點頭。
“我等你。”
電話掛了。
蘇晚握着手機,站了很久。
窗外的夜色,好像沒那麼黑了。
至少……
有個人,在爲她點亮一盞燈。
第二天一早,周總監果然來了。
四十多歲,戴眼鏡,看起來很幹練。
“蘇總,久仰。”
他遞過來名片。
“顧氏集團物流部,總監,周文遠。”
蘇晚接過,請他坐下。
“周總監,顧總都跟我說了。”
“那咱們就直接談合同?”
周文遠笑了笑,拿出文件。
蘇晚翻開。
條款很公平,價格也確實比市場價高10%。
但……
“五年太長了。”
她抬頭。
“三年,怎麼樣?”
周文遠愣了愣。
“蘇總……五年更穩定。”
“我知道。”
蘇晚點頭。
“但三年後,物流中心的價值會翻倍。”
“到時候,這個價格……就不合適了。”
周文遠盯着她看了幾秒,笑了。
“蘇總果然有遠見。”
“好,就三年。”
他當場修改合同。
籤完字,周文遠站起來。
“蘇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送走周文遠,蘇晚看着手裏的合同,鬆了口氣。
有了顧氏這個大客戶,物流中心至少三年內,不愁沒生意。
宏遠那邊……可以徹底拒絕了。
正想着,手機響了。
是王廠長。
“蘇總!出事了!”
他聲音發急。
“園區門口……被車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