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車門打開時，塵土還在空中飛揚。

先落地的是一根烏木手杖，接着是深青色布鞋。

叔公周強清從車上下來，脊背挺得筆直，完全不像平日裏佝僂的模樣。

他身後跟着三個人——一個穿中山裝的白發老者，一個拎着公文包的年輕女子，還有一個扛着攝像機的中年男人。

“住手。”

叔公的聲音不高，卻讓挖掘機的轟鳴戛然而止。

王總眯起眼睛：“老頭子，這兒沒您的事。”

“王德發，四年前你在臨縣拆古廟，被省文物局通報的事，忘了？”

叔公走到我身邊，手杖重重頓地。

王總臉色驟變：“你......你怎麼知道？”

中山裝老者上前一步，掏出證件：“省文物保護中心，李啓明。”

“李、李老？”王總手裏的煙掉在地上。

李老沒理他，轉身看向那棵斷枝的老槐樹，聲音發顫：

“光緒十八年栽的......你們竟然......”

扛攝像機的男人已經開始拍攝。

年輕女子走到王總面前：“王先生，我是《文化遺產保護》雜志記者。請問您有古樹砍伐許可證嗎？”

張玉梅沖過來：“什麼古樹不古樹的！這是我們張家的地！”

“地是你的，樹是國家的。”李老翻開手裏的檔案冊，“光緒二十二年，清廷工部登記在冊的古樹名錄，第137號，就是這棵槐樹。”

他抬頭掃視衆人：“私自砍伐一級保護古樹，五年起步。”

趙嫂慌了：“我們不知道啊！是王總說......”

“說什麼？”記者把話筒遞過去。

趙嫂閉嘴了。

陳會計想溜，被記者攔住：“您是村委會代表？這份聯名訴求，村委會蓋章了嗎？”

“還、還沒......”

“那就是僞造文書，脅迫他人。”記者在本子上記着。

張占方吼起來：“少嚇唬人！我們籤了協議的！”

“協議？”叔公冷笑，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布包，“先看看這個。”

紅布展開，是一沓泛黃的紙。

最上面一張，寫着“周氏祖宅產權文書”，落款是光緒二十八年。

“這房子，從來就不姓張。”

叔公聲音清晰，“信小子的媽媽嫁到張家，但宅子還是周家的。”

張同喜沖過來要看，被李老擋住。

“光緒年間的文書，需要專業鑑定。”李老小心接過，“但如果是真的——”

“是真的。”叔公又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三天前，省檔案館出具的復印件認證。”

王總額頭開始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