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山，位於江南市西郊。盤山公路蜿蜒如蛇，從山腳到山頂觀景台，全長約十五公裏，有“九曲十八彎”之稱。白天是騎行愛好者和遊客的觀光路線，夜晚則人跡罕至，成了飆車黨私下聚會的聖地。路面狀況尚可，但彎多路險，護欄之外便是陡坡或懸崖，危險系數極高。
深夜十一點，山腳集結區。
十幾台超跑轟鳴着引擎，如同躁動的野獸。車燈撕破黑暗，引擎聲浪在山谷間回蕩。聞訊而來的俱樂部成員和他們的女伴們圍在路邊，氣氛熱烈又緊繃。
王思遠那台銀灰色的保時捷918 Spyder已經停在起跑線前，剪刀門打開，他正靠在車門上，和幾個朋友說笑，神態輕鬆，仿佛勝券在握。旁邊有人拿着手持式測速儀，屏幕上顯示着一些改裝數據，引來陣陣驚嘆。
“王少這台918，上次在封閉路段測過，0-100只要2.4秒，刷了ECU，換了渦輪，現在估計有920匹馬力，絕對是猛獸！”
“那台黃色小牛是RWD後驅版吧？原廠才610匹，怎麼比？”
“新來的小子夠狂啊，拿車賭王少的表，這不是送菜嗎？”
“初生牛犢不怕虎唄，等下輸了有他哭的。”
議論聲中，陳默的黃色蘭博基尼Huracán緩緩駛來，停在918旁邊。他推開車門下車，檢查了一下胎壓，又看了看漆黑的山路。夜晚的山風格外凜冽，帶着草木和泥土的氣息。
周浩急匆匆跑過來，壓低聲音急道：“陳默！你瘋啦？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就說開玩笑的！那九曲山晚上多危險你不知道！王思遠玩車七八年了，這裏他跑過不下百遍，閉着眼睛都知道每個彎道！你才開幾天超跑？這不是找死嗎？！”
“我心裏有數。”陳默拍拍他的肩膀，目光看向王思遠。
王思遠也看了過來，咧嘴一笑，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囂張盡顯。
一個穿着賽車服、充當臨時裁判的年輕人走過來，手裏拿着兩面旗子：“規矩很簡單，從這白線同時出發，誰先到山頂觀景台，誰贏。路上不許惡意別車、碰撞，否則直接判負。安全第一，出了事自己負責。明白？”
陳默和王思遠都點了點頭。
“上車！”
兩人坐進駕駛艙。蘭博基尼的座艙充滿戰鬥氣息，方向盤粗壯，儀表盤泛着紅光。陳默系好安全帶，調整座椅和後視鏡，深吸一口氣。他摸出手機，快速點了幾下，然後將手機固定在支架上。
屏幕亮起，不是導航，而是一個界面極其簡潔的APP，只有幾個簡單的參數和一條模擬的山道路線圖。這是白天在租下公寓後，他用一部分返現資金，通過某個特殊渠道匿名購買並下載到加密手機裏的專業輔助程序。它能整合GPS、陀螺儀和簡單的路面掃描數據，在屏幕上生成實時的彎道提示、建議入彎速度和出彎路線，精度和實時性遠超普通車載導航，但離真正的賽車級領航系統還有差距，而且對夜間和復雜路況的適應性未知。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直接違反“本人真實消費”規則，又能借助“十倍返現”資金優勢獲得的“外掛”。爲此，他花費了二十萬——返現二百萬。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擦邊球，但系統沒有警告。
賭注已下，沒有退路。
“嗡——轟！！！”
旁邊，保時捷918的混動系統啓動，電動機和V8發動機同時工作，發出低沉而強悍的咆哮，如同蘇醒的巨獸。碳纖維車身在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
陳默也啓動了Huracán。V10自然吸氣發動機的聲浪高亢而純粹，但與918那種蘊含高科技的渾厚力量感相比，似乎少了一分狂暴，多了一絲原始的躁動。
一個穿着熱褲、身材火辣的女孩走到兩車中間，手裏拿着一面熒光綠的小旗子。她看了看兩車，舔了舔嘴唇，高高舉起旗子。
全場瞬間安靜，只剩下引擎的低吼。
女孩手臂猛地揮下！
“走你！”
轟——！！！
保時捷918如同被彈射出去，電動機瞬間爆發的扭矩帶來恐怖的推背感，銀灰色車影幾乎在起步瞬間就竄了出去，領先了半個車身！
陳默的Huracán反應稍慢，但V10發動機轉速急劇攀升，後輪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嘶鳴，黃色車影緊追不舍！
兩道光箭，一銀一黃，撕裂夜幕，沖入盤山公路的第一個彎道！
“起步王少就領先了！”
“廢話，918的混動四驅起步無敵！”
“看入彎！”
第一個右急彎！918車速極快，但王思遠操作流暢，刹車點精準，方向盤轉動，車身帶着輕微的甩尾，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高速出彎！明顯是極其熟悉路況。
陳默緊隨其後，屏幕上的輔助程序亮起紅光，提示減速。他稍晚刹車，Huracán的尾部猛地一甩，輪胎尖叫着，勉強貼着彎心劃過，出彎時已經被拉開三四個車身的距離！
“差距拉開了！”
“新手就是新手，入彎太魯莽！”
山下的人群通過幾個先上山、在彎道處用手機拍攝的同伴傳來的實時畫面觀戰，議論紛紛。周浩急得滿頭大汗。張薇挽着趙天成的手臂，嘴角帶着譏誚的笑。李明軒坐在一台法拉利的引擎蓋上，面無表情地看着手機屏幕。顧長風則靠在自己的黑色賓利慕尚旁，靜靜仰頭望着蜿蜒山路上那兩道快速移動的光點。
車內，陳默全身緊繃，精神高度集中。第一個彎的失誤讓他意識到，光有輔助提示遠遠不夠，對車子的掌控、對路面的預判、以及那份“人車合一”的感覺，需要時間和經驗積累，而他最缺的就是這個。
前方，918的尾燈在彎道處劃出紅色的軌跡，如同挑釁。
不能急。陳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感受着方向盤的反饋，感受着車身在彎道中的姿態，感受着輪胎抓地力的變化。輔助程序的數據在眼角閃過，他不再完全依賴，而是將其作爲參考，結合自己的觀察和感覺。
第二個彎，左彎接上坡。陳默提前刹車，控制車速，平滑過彎，出彎加速，差距穩住，甚至追回了一點。
第三個彎，連續S彎。王思遠的918展現出了強大的彎道性能和操控精度，走線極其刁鑽流暢。陳默的Huracán後驅特性在彎中更顯靈活，但需要更精細的油門和方向控制。他全神貫注，額角滲出細汗。
兩輛車在險峻的山路上瘋狂追逐，引擎的咆哮在山谷間激烈回蕩。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嘯聲不絕於耳。每一次入彎、出彎，都是對技術和膽量的極致考驗。護欄外的黑暗深不見底，一個失誤，可能就是車毀人亡。
距離山頂觀景台還有大約五公裏，最險峻的連續發卡彎路段即將到來。
“那小子居然能跟這麼緊？”山下，有人驚訝。實時畫面裏，黃色蘭博基尼雖然落後，但始終咬在918後面，沒有被徹底甩開。
“車技還行，但經驗差太多了，路線選擇不夠好。”
“看‘鬼見愁’彎道！那裏是分水嶺！”
“鬼見愁”，一個近乎180度的回頭急彎，外側是懸崖，內側是山壁，路面還有輕微的傾斜。這裏是事故高發點。
屏幕上，銀色918開始減速，準備入彎。王思遠的節奏控制得極好，車速、路線、時機，無可挑剔。
黃色Huracán內，陳默看着屏幕上刺目的紅色警告和復雜的彎道數據，心跳如鼓。按照提示，他必須大幅減速。但如果減速，這個彎過後，差距將被徹底拉開，再難追上。
賭注是三百萬的車，更是他剛剛踏入這個圈子的尊嚴。
電光石火間，陳默做出了一個讓山下所有人驚呼的決定！
他沒有像王思遠那樣提前充分減速，而是在更晚的刹車點，狠狠踩下刹車！Huracán車速驟降，車身劇烈前傾，輪胎發出瀕臨極限的尖叫！同時，他猛打方向，腳在刹車和油門間快速轉換，利用後驅車的特性，讓車尾以一種近乎失控又微妙可控的姿態甩出！
“甩尾過彎？！他瘋了？！”
“這個速度甩尾，外側是懸崖！”
“要出事！”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黃色蘭博基尼以一種驚險無比的方式，車頭緊貼內側山壁，車尾掃着懸崖邊緣，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輪胎摩擦出刺鼻的青煙和火星，幾乎是以毫厘之差，完成了過彎！
出彎瞬間，陳默全力踩下油門！V10發動機怒吼，後輪瘋狂空轉，摩擦地面，猛地將車身“彈”出彎道！
而王思遠的918雖然過彎流暢平穩，但速度相對保守。當他出彎加速時，驚愕地發現，後視鏡裏，那台黃色“小牛”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從內側追了上來！兩車幾乎並駕齊驅！
“操！”王思遠臉色一變，猛踩油門，918爆發出狂暴的動力，再次企圖拉開距離。
但陳默已經突破了心理和技術上的某個臨界。剛才那個近乎瘋狂的過彎，讓他對這台車、對這條路的“感覺”驟然清晰！輔助程序的數據不再是冰冷的提示，而是融入了他本能的駕駛節奏中。
接下來的幾個彎道，陳默越跑越順，人車一體的感覺越來越強。Huracán在他手中，仿佛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每一個指令都得到精準響應。他開始嚐試更激進的走線，更晚的刹車，利用每一個彎道一點點追近。
距離山頂觀景台，只剩最後兩個彎道，一段直道！
兩車幾乎頭尾相接，引擎的咆哮震耳欲聾！
最後一個右彎！出彎後就是直通觀景台的短直路！
王思遠眼神發狠，他知道不能再被追上。他選擇了更靠內的路線，企圖封住陳默超車的空間。
就是現在！
陳默目光一凝，沒有選擇常規的外線超車，而是在入彎前一刻，極其冒險地切向了更外側！那裏路面更窄，外側就是深淵！
“他要在外側超車？！那裏不可能！”
“自殺嗎？！”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注視下，黃色Huracán緊貼着懸崖護欄，以毫厘之差擦着王思遠的918車尾，完成了驚險至極的外線超越！在出彎瞬間，取得了半個車身的領先！
“漂亮！”山下，不知誰喊了一聲。周浩激動地跳了起來。顧長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李明軒坐直了身體。張薇臉色變得難看。
直道！陳默的Huracán率先沖出彎道，全力加速！王思遠的918在後面瘋狂追趕，馬力優勢在直道上顯露，距離在迅速拉近！
但，觀景台已經在望！終點線就在眼前！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兩車如同脫弦利箭，咆哮着沖向終點！
最終，黃色蘭博基尼以一個車頭的微弱優勢，率先沖過了觀景台入口的白色延長線！
吱——！
刺耳的刹車聲中，兩輛車先後停下，輪胎在地面留下長長的黑痕。
陳默靠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氣，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手心全是汗。腎上腺素的飆升過後，是劇烈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
他贏了。
推開車門，山巔的冷風灌入，讓他精神一振。
王思遠也下了車，臉色鐵青，死死盯着陳默，眼神裏充滿了震驚、憤怒和不甘。他無法接受，自己竟然輸給了一個開“入門小牛”的新手，在一個自己跑過無數遍的山道上！
山下的人群通過先到達山頂同伴的直播看到了結果，瞬間譁然！
“贏了？！真的贏了！”
“我的天！那小子最後那個外線超車神了！”
“王少居然輸了……”
“那台小牛不簡單，開車的人更不簡單！”
很快，幾台載着觀衆的車也陸續到達山頂。周浩第一個沖下來，激動地拍着陳默的肩膀：“臥槽！陳默你太牛逼了！最後那一下太帥了！你怎麼做到的？！”
其他人也圍了上來，看向陳默的眼神徹底變了。從最初的輕視、懷疑，變成了驚訝、好奇，甚至帶着一絲敬佩。在這個圈子裏，實力就是最好的名片，而陳默用一場近乎奇跡的勝利，證明了他的實力。
王思遠站在原地，臉色變幻不定。在衆人的注視下，他咬了咬牙，走到陳默面前，從口袋裏掏出那塊理查德米勒RM056，重重地拍在陳默的蘭博基尼引擎蓋上。
“願賭服輸！”他聲音幹澀，說完，頭也不回地鑽回自己的918，轟鳴着下山了，連女伴都沒等。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李明軒走了過來，深深地看了陳默一眼，淡淡道：“車技不錯。不過，山道危險，下次還是小心點。”語氣聽不出喜怒。
顧長風也走了過來，對陳默點了點頭，微笑道：“很精彩。看來我低估你了。”他看了一眼引擎蓋上那塊璀璨的名表，“戰利品不錯，不過，有時候贏得太快，未必是好事。”說完，也轉身離開了。
陳默拿起那塊沉甸甸的理查德米勒。表殼是藍寶石水晶材質，機芯復雜精密，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他不懂表，但也知道這東西價值不菲。
“恭喜啊，陳兄弟！”趙天成也湊了過來，臉上堆着笑，仿佛剛才看戲的不是他，“真是深藏不露！以後可得多交流！”
張薇站在他身後，看着陳默，眼神復雜，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
陳默將表隨手揣進褲兜，對衆人點了點頭：“運氣好而已。時間不早了，我先下山。”
他沒再多說，上了車。黃色蘭博基尼調頭，在衆人的注目禮中，緩緩駛離觀景台，消失在盤山公路的下行方向。
下山路上，陳默開得不快。山風透過車窗吹進來，冷卻了他沸騰的血液。
贏了。一塊價值百萬的名表。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圈子裏初步站穩了腳跟。
但顧長風最後那句話，卻在他耳邊回響。
“贏得太快，未必是好事。”
是警告？還是提醒？
手機在支架上震動，屏幕亮起，是銀行的短信提示。但他隱約記得，在剛才某個極度專注的瞬間，眼角餘光似乎瞥見手機屏幕上閃過一行不同於銀行通知的、極淡的綠色小字，但內容沒看清。
當時無暇細想，現在回憶起來，那格式……有點像系統提示？
他靠邊停車，拿起手機查看。銀行短信有幾條，是消費和返現記錄，沒有異常。他仔細翻找，在通知欄的折疊信息裏，終於找到了一條：
“檢測到高強度、高風險環境下的極限操作與潛在‘消費’行爲（車輛損耗、風險承擔等）。符合特殊判定條件。觸發隱藏機制：‘技藝烙印’。”
“您在駕駛領域獲得‘初級烙印’，相關技藝（車輛操控、路感、風險預判等）獲得微弱永久性提升。備注：本獎勵爲被動觸發，非主動消費，不產生返現。更多隱藏機制請自行探索。”
陳默愣住了。
技藝烙印？永久性提升？
是因爲剛才那場極度危險的飆車，被系統判定爲某種“高風險環境下的消費行爲”？雖然不返現，但卻賦予了駕駛技藝的永久提升？
這系統……到底還有多少未知的規則？
他嚐試着回想剛才開車的感覺，似乎……對車輛動態的感知，對方向盤和油門的微操，確實比之前更清晰、更得心應手了一些。很微弱，但能感覺到。
這算是……意外收獲？
陳默看着手機屏幕上那行小字，陷入沉思。這個十倍返現系統，似乎遠不止是“花錢返錢”那麼簡單。它有自己的邏輯，自己的判定，甚至……自己的獎勵機制。
那麼，“超額消費風險”又是什麼？隱藏機制還有哪些？
他啓動車子，繼續下山。儀表盤的燈光映着他沉靜的臉。
山下，聚集的人群已經開始散去，但關於今晚這場驚心動魄的山道對決，以及那個神秘新人“陳默”的討論，才剛剛開始。
陳默沒有回雲頂莊園，直接駕車返回市區。
剛到江畔一號車庫停好車，手機響了。是蘇晚晴，那個銀行私人客戶經理。
“陳先生，抱歉這麼晚打擾您。”蘇晚晴的聲音依舊甜美專業，但似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您明天下午三點的預約，可能需要稍微調整一下時間。我們分行的劉行長，想親自和您見一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行長親自見？陳默挑眉。看來自己賬戶上頻繁的、不合常理的大額資金流動，終於引起更高層面的關注了。
“可以。時間地點不變？”
“不變！就在私人銀行中心！劉行長會親自在那裏等您！”蘇晚晴連忙道。
“好，明天見。”
掛斷電話，陳默走進電梯。鏡面電梯門映出他此刻的樣子，略顯疲憊，但眼神銳利。
明天，銀行行長。
後天，或許還有更多“意外”在等着他。
這個世界，正因爲他賬戶裏不斷跳動數字和今晚山道上那一道黃色閃電，開始悄然轉動它的目光。
而陳默知道，這一切，僅僅是個開始。
他摸了摸褲兜裏那塊冰冷的理查德米勒，嘴角勾起一絲細微的弧度。
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