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402，已是晚上十點多。趙浩癱在椅子上，一邊啃着薯片一邊哀嘆自己英俊瀟灑（？）的形象在搬了一晚上破爛後毀於一旦。林風則借口太累需要洗漱，拿着背包鑽進了衛生間，反鎖了門。
狹小的空間裏，燈光慘白。林風將那個老舊的幻燈光學裝置、頻閃燈和彩色濾光片在洗手池台面上攤開。背包夾層裏還翻出兩節不知道過沒過期的五號電池，塞進頻閃燈後面的電池槽。
他深吸一口氣，先嚐試單獨驅動幻燈光學裝置。集中精神，一絲靈覺注入，手指輕輕搭在搖柄上——這次不需要物理轉動，純粹依靠意念。
“嗡……”
一陣極其微弱的、仿佛蚊蚋振翅般的顫動從裝置內部傳來。圓筒裏的星月圖案開始緩緩旋轉，比之前在樓下時更流暢了一些。一道模糊的、帶着極淡藍白色靈光的光影投射在對面的瓷磚牆上，星月流轉，雖然依舊黯淡，但輪廓清晰了不少。
有進步！至少不卡殼了。 林風心中一喜，但隨即感到太陽穴傳來熟悉的脹痛，靈覺消耗比想象中還是大。
他停下，喘了口氣。接下來是頻閃燈。裝上電池，按下開關。
“滋啦——噼啪！”
一陣刺耳的電火花爆響，頻閃燈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隨即瘋狂地、毫無規律地閃爍起來，速度快得嚇人，活像得了癲癇！狹小衛生間瞬間被令人目眩的強光斷斷續續地淹沒，配合着滋滋的電流噪音，堪稱精神污染現場。
“我靠！風哥！你在裏面搞什麼？拆彈呢？！”門外傳來趙浩驚恐的拍門聲。
林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暴模式”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關掉開關。燈光熄滅，但視網膜上還殘留着閃爍的殘影，耳朵裏嗡嗡作響。
……這玩意兒年久失修，電路估計早廢了。 他無語地看着手裏這個差點把自己閃瞎的“凶器”。直接用來做幻術載體肯定不行，太不穩定，而且這光太“實”，缺乏靈性層面需要的“虛”和“可塑性”。
但……或許可以廢物利用？林風盯着頻閃燈內部那根明顯老化、還在微微發紅冒煙的閃光管。他再次調動靈覺，小心翼翼地探入燈體內部，不是驅動，而是去“感受”和“引導”那殘存的、混亂的電能和光能。
他發現，雖然電路失控，但閃光管本身在激發瞬間，確實會爆發出強烈的、混雜的光輻射，其中包含少量對靈覺有微弱響應的波段。如果能用自己的靈覺，在它爆發的瞬間進行“引導”和“過濾”，提取出需要的部分，屏蔽掉有害和不穩定的……
這操作難度系數直接爆表，相當於在炸彈爆炸的瞬間用手去拆引信，還要順便給它雕個花。
算了，這個當備用方案，實在沒轍了再考慮。 林風果斷將這危險的玩意兒放到一邊。風險太高，收益未知。
最後是彩色濾光片。他拿起一片紅色的，對着燈光看了看，又試着將一絲靈覺附着上去。濾光片本身只是普通玻璃染色，但當他將靈覺與特定顏色的光結合時，發現能略微“染色”自己的靈光，讓投射出的光影帶上顏色傾向，這或許有助於營造遊戲技能特效的色調。
他拿起那個相對靠譜的幻燈光學裝置，將紅色濾光片小心地貼在投射透鏡前，再次注入靈覺驅動。
這一次，牆上流轉的星月圖案，帶上了淡淡的、如同稀釋血液般的暗紅色，在白色的瓷磚背景上顯得有些詭異，但確實增添了“氛圍感”。
紅色……可以模擬‘影刃’開大時的血光或者擊殺特效？ 林風琢磨着。他回憶着遊戲裏“影刃”的技能圖標和光效顏色，又試了試藍色和綠色的濾光片，效果各異。
練習了大約半小時，他感到精神明顯疲憊，靈覺恢復速度遠遠跟不上消耗。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衛生間外，趙浩的拍門聲早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戴着耳機打遊戲的呼喊聲：“上啊！控他！控……哎呀又死了！這輔助會不會玩！”
遊戲？林風心中一動。他收拾好東西，打開門走了出去。
趙浩正對着黑白屏幕唉聲嘆氣，見他出來，隨口問道：“風哥你沒事吧？剛才裏面噼裏啪啦的，我還以爲你觸電了。”
“沒事，修個舊手電，接觸不良。”林風隨口帶過，拉了把椅子坐到趙浩旁邊，“又輸了？”
“別提了，連跪三把了！”趙浩一臉生無可戀，“感覺今天水逆，幹啥啥不順，下午被嚇，晚上搬磚，打個遊戲還被隊友坑……風哥，你說我不會真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吧？”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顯然下午的“錯覺”還留有陰影。
“想什麼呢。”林風失笑，心裏卻快速盤算。趙浩現在的狀態——疲憊、挫敗、略帶疑神疑鬼——情緒能量其實比較“散”且“雜”，並不純粹，不是吸引張偉那種單一執念怨靈的最佳餌料。但如果能讓他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遊戲失敗”這個點上，或許能提煉出更“純淨”的不甘情緒。
“我看你就是心態崩了。”林風指了指屏幕，“越輸越急，越急越輸。要不，你把你覺得最憋屈的那局，就是我上次看的那盤錄像，再放一遍，咱們拋開輸贏，純看細節，就當學習下對面怎麼贏的？”
“啊？再看一遍那個？不是更添堵嗎？”趙浩苦着臉。
“換個角度嘛。比如，如果你是那個打野，在那種局勢下，有沒有別的選擇？或者，如果你是對面，會怎麼應對你們當時的攻勢？”林風引導着。他的目的是讓趙浩重新沉浸到那個具體的失敗情景中，聚焦於“遊戲內”的細節，從而引發出更強烈、更定向的“不甘”和“思考”，而不是泛泛的煩躁。
趙浩將信將疑，但還是調出了那局讓他刻骨銘心的錄像。兩人（主要是趙浩解說，林風捧哏）再次回顧那最後的團戰。這一次，趙浩在林風的引導下，不再只是罵隊友，而是開始分析陣容、技能CD、視野布置、兵線等等相對“硬核”的內容。他越說越投入，手指在屏幕上比劃，語氣時而激動時而懊惱。
“你看這裏！我明明pin了信號，大龍視野剛消失十秒，他就敢往那邊走？這不是送是什麼？”
“還有這個眼位，如果當時輔助在這裏插個真眼，是不是就能看到對面繞後了？”
“唉，我當時要是閃現再快零點一秒，躲了那個控制，是不是就能換掉對面C位了……”
他的情緒隨着分析起伏，但核心逐漸凝聚在對“細節失誤”和“可能贏的另一種假設”上。一種更加“理性化”的不甘和遺憾開始彌漫，比起單純的憤怒，這種情緒更持久，也更有“質感”。
林風一邊應和，一邊暗中嚐試調動那微弱的靈覺，如同輕柔的風，將趙浩散發出的這種聚焦後的、帶着思考色彩的遺憾情緒，極其小心地收集、匯聚，並嚐試進行極其初步的“提純”——不是放大，而是剝離掉那些過於散亂的憤怒和抱怨，留下更接近張偉執念核心的“差一點就贏了”的遺憾感。
這比他之前嚐試的簡單引導要精細和困難得多，如同在嘈雜的搖滾樂現場試圖聽清一根針落地的聲音。他全神貫注，額角再次滲出細汗。
就在他感覺快要捕捉到那一絲相對“純淨”的遺憾情緒，並嚐試進行更穩定的匯聚時——
“篤篤篤。”
敲門聲再次響起。
而且這次的聲音，比上次查寢時更加……規律？甚至帶着某種不急不緩的節奏感。
趙浩和林風同時停下。趙浩臉上的專注瞬間變成了緊張，下意識地看向林風。
林風也心頭一緊。誰會在這麼晚來敲門？而且這敲門聲……有點怪。他迅速收斂所有靈覺，對趙浩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開門。
趙浩咽了口唾沫，慢慢挪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隨即臉色變得更奇怪了。他回頭，用口型對林風說：“蘇……學姐？”
蘇婉清？她又來？而且是在這個時間？
林風眉頭緊鎖。他示意趙浩開門。
門開了。蘇婉清站在門外，依舊是那副一絲不苟的樣子，手裏卻拿着一本厚厚的、看起來像是登記冊的東西。她目光平靜地掃過有些緊張的趙浩，然後落在林風身上。
“抱歉，這麼晚打擾。”她的聲音依舊平穩，“生活部臨時通知，需要補充登記新生寢室的應急聯絡設備情況，比如是否有備用照明、應急哨等。方便我進來核對一下嗎？”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理，但在這個時間點，由她這個班導生兼研究社長親自來核對，未免太小題大做。
“哦，哦，方便，學姐請進。”趙浩連忙讓開。
蘇婉清走進來，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房間。她的視線在林風臉上停留了一瞬，又掠過他還亮着遊戲錄像的電腦屏幕，最後在衛生間緊閉的門上（林風進去前忘了把背包完全藏好，拉鏈口露出幻燈光學裝置的一角）停頓了微不可察的一刹那。
林風的心提了起來。她看到了？
但蘇婉清什麼也沒說，走到趙浩桌前，拿出筆，開始詢問和登記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比如有沒有手電筒（趙浩掏出一個迷你鑰匙扣手電），有沒有口哨（沒有）。
整個過程，她公事公辦，語氣平淡。登記完趙浩的，她轉向林風：“林風同學，你呢？”
林風搖搖頭：“我也沒有專門準備。”
蘇婉清點點頭，在登記冊上記下。合上冊子，她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向林風，語氣似乎隨意地問了一句：“你們剛才在看遊戲錄像？這麼晚，不影響休息嗎？”
來了。果然還是注意到了。
“隨便看看，馬上就睡了。”林風答道。
蘇婉清“嗯”了一聲，目光再次掃過房間，最後落在林風臉上，意有所指地說：“晚上最好保持安靜，早些休息。某些‘頻率’的聲光刺激，在夜間可能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共鳴效果。尤其是老舊的電器設備，更容易引發異常放電或幹擾。”
她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遊戲聲音和光效，以及那台破頻閃燈。但林風聽出了弦外之音——她在警告他，夜間使用靈覺或者進行相關“實驗”，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或者被某些東西“注意到”。
“謝謝學姐提醒，我們會注意的。”林風點頭。
蘇婉清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402。
門關上，寢室裏安靜了幾秒。
“蘇學姐也太負責了吧……”趙浩撓撓頭，“大晚上還來登記這個。不過她說的也對，晚上是該早點睡。”他打了個哈欠，“不看了不看了，睡覺！明天再戰！”
林風卻沒有動。他站在原地，看着緊閉的房門，眉頭深鎖。
蘇婉清這次的出現，比上次更刻意。她幾乎明示了知道他晚上在“搗鼓”什麼。她的警告也升級了，從“不要接觸”變成了“夜間活動可能引發共鳴或幹擾”。
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是在保護他，還是在監視他？或者兩者皆有？
更讓他在意的是，她提到“頻率”和“共鳴”。這是否意味着，他練習靈覺和嚐試驅動那些老物件產生的波動，真的有可能被“樓上”或者“隔壁”感知到？
他走到窗邊，望向黑沉沉的夜空和宿舍樓頂模糊的輪廓。
倒計時在腦海中冰冷閃爍。
【C-734：進行中（39:41:08）】
時間越來越少。他的“山寨幻術”剛剛有點雛形，趙浩這個“情緒誘餌”的提純練習也只開了個頭，而來自各方的“關注”卻越來越密集。
宿舍內的暗綠存在在等待交易。
樓上的張偉在焦躁中等待。
而這位神秘的蘇學姐，似乎也在黑暗中靜靜地觀察着一切。
林風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在收緊。
他必須加快速度了。
就在他轉身準備收拾東西時，眼角餘光似乎瞥見，窗玻璃的倒影上，自己身後的那片書桌陰影裏，那點暗綠色的苔蘚印記，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仿佛在回應他剛剛的練習，也仿佛在提醒着……交易的存在。
夜色，更深了。
（第12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