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楚擎乃是楚國皇族後裔，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下？有朝一日，定重振我大楚榮光！”
“擎哥，你看那邊，有半張餅啊，黑乎乎的應該是被人丟棄的，咱倆今天的飯要有着落了！”
“哪兒呢川弟？”
少年楚擎轉過頭問道，隨後便在雲川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已經布滿塵泥的半張餅。
兩人已經接近三日未曾進食了。
楚擎快步剛走上前，彎下腰要拾起那半張餅之時，近在咫尺的半張餅上，卻多出了一只散發着惡臭的大腳。
楚擎剛抬起頭，迎接他的卻是惡狠狠的一拳。
這一拳把他打的翻了一個趔趄，眼眶也因爲這一拳而裂開，流出了殷紅的血液。
見楚擎如此狼狽，揮拳之人猖狂的大笑道：“小乞丐，把爺的腳舔幹淨，這半張餅老子就當賞你了，哈哈哈哈！”
楚擎不顧被打的裂開還在流血的眼眶，站起身怒聲說道：“我乃楚國皇室後裔，無知賤民，給吾跪下！”
在這麼一瞬間，這個只有八歲的孩童，似乎真是有了一點皇室公子的氣勢。
楚擎的話，讓這些大漢愣了一下，隨即便引起了一片無情的嘲笑聲。
“哈哈哈哈，我尊貴的皇族後裔，您怎麼淪落到撿一張餿了的餅了？哈哈哈哈！”
“毛都沒有幾根的小屁孩，還楚國皇族後裔呢，你若是楚國皇族後裔，那老子就是楚皇！”
“哈哈哈哈哈！”
無情的嘲笑聲響徹在楚擎的耳中，而楚擎緊緊的握着拳，目光幾欲噬人的盯着幾名大漢。
“野種，看什麼看！”
一名大漢揪着楚擎破爛的麻布衣衫，將楚擎提了起來，任憑楚擎如何掙扎，一個年僅八歲的孩童，也無法掙脫一個成年人的控制。
“你大喊三遍我是小雜種，老子今天就放了你！”
楚擎不言，竟是握緊拳頭朝着大漢臉上掄去。
八歲的孩子，即便是全力一拳打在一名大漢臉上，又能有什麼威力呢？
除了激怒這個大漢。
砰！
大漢的臉頰被楚擎打的略有些紅腫，而周圍的幾名同伴則是爆發出一陣嘲諷的笑聲。
“狗三兒，叫個娃娃掄了一拳，你可真有能耐，哈哈哈哈哈！”
“誰說不是呢，連個乳臭未幹的娃娃都不如。”
“哈哈哈哈哈哈。”
同伴的嘲諷聲讓狗三兒有些惱羞成怒，在同伴面前失了些面子，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掄起水瓢一般大的巴掌，瞄準楚擎的臉便要掄下。
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本就瘦弱的楚擎恐怕是會凶多吉少。
咚！
一道沉悶的身影響起，隨着地面上濺起來的灰塵，狗三兒的身影竟是倒退了數步，抓着楚擎的手掌也不自禁的鬆開。
狗三兒剛掄起巴掌的時候，有些憨傻的雲川便是知道他的大哥要挨打了，當即就沖過去，用自己的身體當做武器撞開了狗三兒。
雲川雖然有些憨傻，可力氣卻是出奇的大。
“擎哥，快跑！”
將狗三兒撞飛後，雲川拉着楚擎便要逃離這裏，順帶着還把那半張餅給捏在手中。
可兩個不足十歲的少年，怎麼可能在五六個大漢的手中逃脫？
被逮住後，無可避免的被暴揍了一頓。
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雲川只能用自己的身體護着這個打小就相依爲命的大哥。
夜晚，兩人拖着遍布傷痕的身軀走到了住所，一個已經不知道荒廢了多少年的破舊茅屋。
躺在茅屋內的破爛草席上，透過屋頂，望着夜空中閃爍着的繁星，雲川從懷中摸出那半塊已經發餿，還帶着一絲臭氣的餅，扯下一半後遞給了一旁同樣是遍體鱗傷的楚擎。
“擎哥，快吃吧，要不然再等等就臭的更厲害了。”
少年點點頭，接過雲川遞來的餅，狼吞虎咽一般的塞進嘴裏。
沾滿塵泥，發餿，被腳踩過。
可是那又如何呢？
餓着？然後成爲隨處可見的屍體中的一部分？
楚擎嚼着手中的餅，拍了拍雲川的肩膀，含糊的說道：“川弟，我真是楚國皇室後裔！”
雲川哪懂什麼皇室後裔？只不過是楚擎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擎哥，我信你！”
“等以後擎哥做了皇帝，我封你爲大將軍，咱們兄弟倆一起執掌天下！”
“好！”
這一年，雲川七歲，楚擎八歲。
睡夢中的楚擎被一陣如雷鳴般的馬蹄聲和嘈雜的議論聲給吵醒，一旁的雲川還在睡夢中。
楚擎走到茅屋外，望着一堆堆的騎兵走過，眼中有着濃鬱的豔羨之色。
剛要轉身回茅屋，便看到了後方的一杆纛旗上，繡着一個大大的楚字。
這是楚國的軍隊！
楚擎從懷裏翻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的打開後，露出了裏面一枚品相極佳的玉佩。
玉佩上，赫然也是一個楚字。
而玉佩後面，刻着一道復雜的圖騰，做工相當的精細，這枚玉佩，明眼人一眼便是能夠看出，這絕對是皇室的產物！
楚擎看着手中的玉佩，又轉頭看了看還在睡夢中的雲川，目光之中有着一抹掙扎之色劃過。
不過又看向路邊的那些難民之時，掙扎之色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定。
回到茅屋中，楚擎看着熟睡中的雲川，似乎是想把這張臉給牢牢的記在腦海中。
“川弟，擎哥此行定然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便是會人頭落地，不過若是成功，定然能夠一飛沖天，擺脫我們現在的困境！”
“若是將來擎哥發達了，一定回來尋找你！”
說罷，楚擎便是目光堅定的捏住那枚玉佩走到了茅屋外，找準時機，快步沖到了一匹白色戰馬之前。
白馬上的男子勒住繮繩，拔出腰間寶劍指向楚擎沉聲喝道：“哪來的小娃娃，滾一邊兒去！”
楚擎咬着牙舉起手中的玉佩，大聲說道：“我是楚楓！”
白馬上的男子一愣，看見楚擎手中的玉佩後，趕忙翻身下馬，情急之下甚至都顧不上將寶劍給收入鞘中。
男子快步走到楚擎身前接過玉佩，看清上面的圖騰後，面色沒有絲毫的變化，竟是再度舉起手中寶劍指向楚擎沉聲說道：“說，玉佩哪裏撿來的！”
楚擎盯着男子說道：“我叫楚楓，這枚玉佩在我有記憶的時候就一直帶在身上！”
男子死死的盯着楚擎，似乎是要在楚擎的眼中看出一絲慌亂。
尋常孩童，豈敢與一名久經沙場的武將對視許久？
好一會兒的時間，男子臉上的表情驟然變的溫和了起來，一把抱起楚擎，相當興奮的說道：“龍佩再現，我大楚復興有望！！”
說罷，抱着楚擎翻身便上了戰馬，準備去向大將軍楚蒼瀾報告這個好消息。
戰馬上楚擎鬆了一口氣，隨即轉過頭看向愈來愈遠的破舊茅屋，眼中有着濃濃的不舍之色。
“川弟，等我！”
———
時至晌午，雲川才在睡夢中醒來，不過身旁的楚擎卻是早已不見蹤影，而雲川的手中，還捏着兩人昨天剩下的一小塊餅。
“擎哥！”
“擎哥！”
......
雲川的呼喊聲並未得到楚擎的回應，但是回應他的卻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
石頭從茅屋外丟了進來，還險些砸到雲川的腦袋。
“狗東西鬼叫什麼，嚇老子一跳！”
雲川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可卻也顧不上其他，在茅屋中不斷的尋找着楚擎的身影。
尋找未果後，少年有些無助的坐在茅屋中的茅草堆上，目光中盡是茫然。
天色漸晚時，雲川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來，手中的一小塊餅早就被吃進了肚子裏，可那僅有雲川三分之一手掌大的薄餅怎能充飢？
拖着傷痕累累的身子來到了大街上，想看看能不能弄點吃的。
想要乞討，可唯一的一只破碗也在半個多月前被一個乞丐給奪了去......
雲川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天色漸晚，街邊攤上傳來的香氣讓雲川止不住的吞咽口水，可卻不敢靠近一步。
之前他和楚擎曾想偷一碗湯餅吃，想趁着攤主不注意偷偷的拿走一碗，被夥計發現後，不可避免的被揍了一頓。
就在雲川饞的不行，不由自主的靠近小攤的時候，一道蒼老的身影出現在了雲川的身後。
望着這個只有七八歲的孩童，老者撫了撫胡須，眼中有着一抹贊賞之色劃過。
“如此筋骨，當真是習武的奇才啊！”
老者其實從一年前就開始跟着雲川了，有一次老者在楚州泗水郡的洛城外，看到雲川推開了一個足有足有二百多斤重的碾盤後，就一直跟着雲川和楚擎。
一個六七歲的孩子，能推動一個二百多斤的石碾，這話要是說出去不知道會被多少人笑掉大牙，就連老者當初看見的時候都是相當的不可置信。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也容不得老者不信，之後就一直跟在兩人後面。
楚擎離開的時候老者也看在眼裏，這個心智遠超同齡人的小家夥，同樣是讓老者有些心驚。
“小娃娃，餓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雲川一跳，可在看清老者的面龐後卻是憨笑着說道：“又見到你了老先生......”
老者一愣，以爲雲川是想跟他套近乎來騙點吃的，於是就打趣着說道：“我們見過嗎小家夥？老夫可是不記得了。”
雲川歪着頭思考了一下後說道：“我們見過的老先生，您忘啦？”
“第一次是在洛城外，你背着一個黑色的包裹，好像是在趕路。”
“第二次是......”
............
老者越聽越心驚，因爲雲川所說的相當準確，就連包裹的顏色以及周圍的情況都是分毫不差！
這個看起來癡傻的少年，不僅天生神力，竟然還有着過目不忘的本領！
心中雖然驚訝，可老者的面上卻是沒有絲毫的表情，當即嗤笑着說道：“小家夥，你倒是逗的老夫開心，那老夫就請你吃一碗面吧！”
說着便拉起雲川的小手走到了攤前。
“夥計，兩碗湯餅。”
老人在懷裏摸了半天方才拿出六枚銅板，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雲川，而雲川的目光早就被那沸騰的湯鍋給吸引，那還顧得上其他？
口水都流到桌子上面了......
湯餅剛剛上桌，已經餓了好久的雲川也顧不上燙，手伸進碗裏就要拿裏面的餅吃。
被燙的一哆嗦，差點把這碗湯餅給扣撒。
老者則是走到雲川身邊坐下，拿出一塊粗布擦拭着雲川手上的湯，笑着說道：“做什麼事情都不要心急，即便是你唾手可得的東西，也萬萬不可操之過急，若是急了，就會像這碗湯餅一樣，吃不進去，自己還受了傷。”
“湯餅如此，生活也如此，用兵亦是如此......”
雲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目光依舊是停留在湯餅上。
等了一會兒，稍涼了一些後，雲川風卷殘雲般的將湯餅吃入肚內，就連碗邊的蔥花都是被舔的幹幹淨淨，湯也都喝了，沒剩下一絲一毫，這才心滿意足的摸了摸肚子。
見雲川吃飽了，老者才笑眯眯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雲川晃晃腦袋想了一下，隨即便回答道：“我叫雲川。”
“雲川啊，好名字，縱橫雲間天地，肆意萬嶽百川。”
隨即老者又笑着說道：“小雲川啊，老夫想收個弟子，你有沒有興趣啊？”
雲川聽後，訥衲的抬起頭說道：“做你的弟子，天天都能吃這個嗎？”
老者一愣，隨即大笑着說道：“哈哈哈哈哈，你若是做了老夫的弟子，不要說這湯餅，各種山珍海味都大可吃得！”
雲川思考了一下，隨即便是搖了搖頭，轉身就朝着與楚擎居住的茅屋跑去。
見到跑開的雲川，老者也不加阻攔，只是輕撫着胡須，笑眯眯的看着跑遠的雲川。
老者並未就此放棄，接連六日都去找了雲川，帶着雲川吃湯餅，卻在沒提要收徒的事。
每一次雲川吃完湯餅都會跑回茅屋中，好像是怕楚擎回來了找不到他。
而這次，老者卻是攔住了要跑開的雲川，笑着說道：“雲川，老夫明日就打算離開楚州，你我日後或許在沒有見面之日了，老夫還想再問你一遍，要做老夫的弟子嗎？”
幾日下來，雲川也對老者生出了很多好感，聽到老人要離開，頓時生出一抹不舍之意，只不過不知道這不舍，是因爲湯餅還是因爲老者。
“我怕擎哥回來了找不到我......”
“小家夥，就算你擎哥回來了，你們以後還要像之前那樣去搶餿了的餅，過那種今天吃完了明天不知道吃什麼的日子嗎？”
雲川垂着腦袋，默默的搖了搖頭。
“做老夫的弟子，老夫把本領都傳授給你，你都學會之後不就有能力讓你和你的擎哥脫離這種苦日子了嗎？到時候你保護他，你有本事在手，誰能欺負他？”
聽到老者的話後，雲川猛的抬起了頭，眼中劃過了一抹從未有過的光芒。
隨即在老者的目光中，雲川堅定的點了點頭說道：“我跟你學本事，以後保護擎哥！”
老者笑着摸了摸雲川的腦袋，隨後拉起雲川的小手，向着遠處走去。
“好徒兒，跟師傅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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