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李德正筆下不停,很快便將過繼文書一式三份寫好,詳細寫明沈念弟自願過繼與林茂源,周桂香爲養媳,改名林晚秋。
與林家四子林清河定下婚約,待其及笄後再行婚嫁之禮。
沈大富和錢氏迫不及待的摁了手印,林茂源與周桂香也神色鄭重的按下。
最後,村長作爲見證人也落了印。
“成了!”
錢氏捏着那份屬於沈家的文書,像是捏着燙手山芋終於脫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鬆和那五兩銀子帶來的滿足。
周桂香走到晚秋面前,看着她單薄的身子和空空的雙手,柔聲道,
“晚秋,去...收拾一下你的東西吧。”
周桂香本想說“回去收拾”,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那個地方,不回去也罷。
錢氏在一旁聽見,立刻嗤笑一聲,尖聲道,
“哎呦,茂源媳婦兒,你可真是心善!她一個丫頭片子能有什麼東西?
就連身上那身都是我們出錢買的!看在今天大喜的日子,就不用脫下來了!趕緊走吧,別磨蹭了!”
晚秋低着頭,看着自己洗得發白,早就有些短了的褲腳和破損的草鞋,沉默的搖了搖頭。
她確實一無所有。
周桂香心裏一酸,不再多說,只輕輕攬過晚秋瘦弱的肩膀,對林清山道,
“清山,背上你弟弟,咱們回家。”
林家小院坐落於村子東頭,與沈家的破敗不同,雖是泥瓦結構,卻收拾得幹淨整齊。
院牆用籬笆扎得結實,角落裏堆着整齊的柴火,院中有一口井,旁邊開辟了一小片菜地,即便在深秋,也長着些耐寒的青菜,綠意盎然。
幾間正房並一間灶坯屋,雖不寬敞,卻透着一股踏實過日子的溫馨。
剛進院子,一個穿着利落藍色布裙,腰間系着圍裙的年輕婦人就從灶房探出身來,
她約莫二十出頭,圓臉盤,大眼睛,眼神清亮,透着股爽利勁兒。
這便是林家大哥林清山的媳婦,張氏春燕。
“爹,娘,回來啦?事情辦得....”
張春燕話音未落,目光就落在了被周桂香攬着的,穿着單薄的小姑娘身上,以及被林清山小心翼翼背進來的小叔子林清河身上。
她瞬間明白了,臉上立刻揚起一個熱情又不失分寸的笑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迎上來,
“這就是弟妹吧?快進屋,屋裏暖和!”
張春燕說話語速稍快,行動間帶着風風火火的勁兒,目光在晚秋身上掃過時,帶着善意的打量,卻並無令人不適的審視。
“大嫂。”
林清河在哥哥背上,低聲打了個招呼。
“欸!清河也回來了,快,清山,把四弟背回屋去,仔細別着了風。”
張氏一邊招呼着,一邊順手就接過了周桂香臂彎裏裝着剛才從鎮上抓回來的草藥的籃子,動作自然流暢。
這時,西邊一間屋子的門簾一挑,一個穿着半新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
他模樣與林清山有幾分相似,卻更顯文秀一些,皮膚也白淨些,看着像是讀過書的。
這是林家老三,林清舟,在鎮上的雜貨鋪做夥計,今日似乎是休沐。
“爹,娘,大哥,四弟。”
林清舟一一喚過,目光落在晚秋身上時,微微怔了一下,
隨即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並不多言,顯得有些斯文內斂。
“這是你三哥清舟,在鎮上做工,不常回來。”
周桂香低聲對晚秋介紹,又指了指張氏,
“這是你大嫂春燕,家裏的事多虧她操持。”
晚秋怯生生的跟着喊了一聲,
“大嫂,三哥。”
張氏哎了一聲,笑容爽朗,
“哎,好妹子!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別拘束!”
她看着晚秋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尖,眉頭微蹙,
“娘,這都快入冬了,妹子穿得也太單薄了,我先去找件我的舊衣裳給妹子湊合一下?”
周桂香點點頭,眼眶又有些發紅,
“去吧,找件厚實點的,我先帶晚秋看看她住的地方。”
周桂香說着,看向林清河那間屋子的方向,稍作遲疑。
按照原本的打算,晚秋過去是照顧清河的,住處自然要安排得近些,
但如今情況不同,孩子還小,雖說是以養媳的名義,但終歸還是有些.....
林清河似乎看出了母親的爲難,在哥哥背上低聲道,
“娘,我屋裏不是還有個放雜物的小間?收拾出來,給她住吧,也方便...”
林清河話說得平靜,卻將她與自己的空間做了明確的劃分,
既全了照顧之名,又守了男女之防,考慮得頗爲周到。
張氏立刻接話,
“對對對!四弟屋裏那個小間空着呢,我前兩天才收拾過,不髒,就是堆了點零碎東西,
我這就去騰出來,再抱床幹淨被褥!”
說着就風風火火地要去忙活。
“有勞大嫂。”
林清河輕聲道謝。
“一家人客氣啥!”
張氏擺擺手,又對晚秋笑道,
“妹子別怕生,以後有啥事就跟大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