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目光,死死粘在陸建軍身後的警衛員手上,喉嚨裏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吞咽口水的聲響。
乖乖,這哪裏是提親,這簡直是供財神爺啊!
兩瓶封裝精致的茅台酒,那紅色的包裝紙在陽光下閃着光,這時候供銷社裏二鍋頭都要票。
這一瓶茅台,抵得上普通工人兩個月的工資,還得是有門路才能弄到的稀罕貨。
再看那兩條中華煙,紅彤彤的硬殼包裝,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大中華”,那是給首長抽的煙。
村裏辦喜事能散幾根大前門就算體面了,人家陸家一出手就是兩條中華。
還有那用粗紅繩勒着的一大塊五花肉,油光水滑,肥膘足有三指厚,看着就讓人饞得直流口水。
那鐵盒裝的大白兔奶糖,更是孩子們做夢都不敢想的奢侈零食。
相比之下,王強推着的那輛掉漆的破自行車,還有劉翠芬剛才咋咋呼呼許諾的“一塊錢彩禮”。
直接變成了難以啓齒的笑話,寒酸得讓人沒眼看。
陸建軍剛才在門外,裏面的鬧劇他聽了個七七八八。
那個哭鬧撒潑,嫌貧愛富要退婚的,想必就是林家大房的閨女。
而那個被逼到牆角,雖然穿着打補丁的舊棉襖,卻脊背挺直,眼神清冷的姑娘,應該就是二房的女兒。
是個好苗子,眼神正,性子韌,配得上自家那個倔強的侄子。
陸建軍心中有了計較,走到周玉蘭面前。
雖然面對的是個唯唯諾諾的農村婦女,他的態度卻格外鄭重客氣。
“大嫂你好,我是陸錚的二叔,陸建軍。”
周玉蘭看着眼前這個氣宇軒昂的大幹部,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長,哪見過這種陣仗?
她兩只手在圍裙上局促地搓着,結結巴巴地應道:“哎……哎,我是,我是晚晚她媽。”
“那就沒錯了。”陸建軍朗聲一笑,聲音洪亮。
“陸家不興那些虛頭巴腦的規矩。”
“既然當初訂了親,只要是林家的好姑娘,我們陸家就認!”
說着,他從懷裏掏出一沓嶄新的鈔票,雙手遞到周玉蘭面前。
“這是陸家的一百塊彩禮,請您收下!”
那是一沓嶄新的“大團結”,十元一張的大票子,整整十張。
冬日的陽光打在那沓錢上,紅彤彤的一片,刺得人眼睛生疼。
一百塊啊!
在這偏遠的山村,這可是一筆巨款。
能蓋起兩間寬敞的大瓦房,能置辦全套的大家具,能讓一家人舒舒服服吃上好幾年飽飯!
如果再算上那煙酒糖肉,這彩禮的價值直逼兩百塊!
王家給一塊錢,還一副施舍的嘴臉,陸家給一百塊,還外帶重禮,態度卻是如此謙遜誠懇。
這兩廂一對比,簡直是一個天上的雲彩,一個是地裏的爛泥!
村民們的議論聲響起來,原本對着林晚指指點點的人,現在全都換了一副嘴臉。
“我的個親娘咧!這陸團長家是開銀行的吧?一百塊彩禮說給就給?”
“你看看人家那氣派,那談吐,再看看王強那個二流子,我要是林晚我也選陸家啊!”
“林嬌這回是把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了!放着這麼有錢有勢的婆家不要,非要嫁給個偷雞摸狗的二流子!”
林嬌死死地盯着陸建軍手裏那厚厚的一沓錢,還有那地上的茅台中華,眼珠子都紅了。
前世陸家雖然條件不錯,但也只是給了三十塊彩禮,怎麼這一世變成了這麼多?
這麼多好東西,本該都是她的啊!
她拼命在心裏告訴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
這一百塊也就是現在的錢,等五年後王強發了財,這點錢算個屁!
王強可是潛力股,是未來的首富!
可是……那可是中華煙、茅台酒,還有那紅彤彤的一百塊大團結。
現在就能拿到手的一百塊,和虛無縹緲的未來首富,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讓她抓心撓肝地難受。
許慧看着那些本來應該屬於自己家的東西,現在卻要落到那個她最看不起的二房手裏,瘋了一樣沖了上去。
“一百塊……那是我的錢!那是我的!”
許慧一把推開愣神的林嬌,沖着陸建軍嘶吼道:
“不對!這事兒不對!你們搞錯了!嫁給陸錚的人是我女兒林嬌!”
“我是大房,這婚事是我們大房的!”
她指着林晚,臉上的表情猙獰扭曲:
“那個死丫頭就是個喪門星,她配不上你們陸家!”
“這彩禮應該是我們嬌嬌的!當初那娃娃親,指的就是我們家長孫女!”
周圍的人都發出一陣噓聲。
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剛才還哭着喊着不嫁殘廢,這會兒看見錢了,立馬就變卦了?
陸建軍的臉色沉了下來,原本和善的面容變得冰冷。
他常年在部隊帶兵,身上那股子肅殺之氣一旦釋放出來,嚇得許慧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這位大嫂,做人要講良心,說話要算數。”
陸建軍冷冷地看着她:
“剛才在門外,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女兒口口聲聲說陸錚是殘廢,說嫁過去是守活寡,寧死也不嫁。”
“怎麼,看見彩禮多了,陸錚的腿就好了?就不殘廢了?”
“我們陸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也是正經人家!”
“難道還要逼着我的侄兒,娶一個心裏裝着別的男人,見錢眼開的女人?”
他目光輕蔑地掃過呆若木雞的王強和滿臉不甘的林嬌,最後冷哼一聲:
“這種朝秦暮楚的兒媳婦,我們陸家,要不起!也丟不起這個人!”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把林家大房的臉皮直接扒下來扔在地上踩。
許慧張着嘴,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林嬌更是羞憤欲死,緊緊攥着拳頭,指甲掐進肉裏。
好!很好!
既然你們都看不起我,都覺得我選錯了,那我就證明給你們看!
等我成了首富夫人,我要讓你們這群勢利眼跪在地上求我!
一直沉默的林晚站在母親身後,輕輕托住母親顫抖的手臂。
她看着眼前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
這就是人性。
上一世,她受盡欺凌,這一世,她要把失去的尊嚴,一點一點拿回來。
就在這時,那一直站在門口看戲的村長終於動了。
他重重地把手裏的拐杖往地上一頓,發出一聲悶響。
“行了!都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村長在村裏極有威望,這一嗓子吼出來,院子裏瞬間安靜了。
他沉着臉,目光嚴厲地掃過林家大房和王家母子,最後落在林晚和陸建軍身上,點了點頭。
“這事兒,我看就這麼定了!公道自在人心!”
“林嬌,既然你看不上陸家,死活要嫁給王強,人家王家也答應了,你就嫁過去!”
“至於林晚丫頭,是個懂事孝順的好孩子,既然願意履行婚約,那就是天作之合!”
村長大手一揮,直接拍板定案:
“我看三天後就是個黃道吉日,宜嫁娶!”
“咱們村就兩家一起辦事!林嬌嫁王強,林晚嫁陸家!”
“到時候全村都來喝喜酒,看看這兩對新人,到底是個什麼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