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線燃盡!
下一秒!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驚天動地的巨響,大地都爲之劇烈一顫。
衆多陪嫁瞬間成了最慘烈的獻祭品。
堅硬的檀木板混合着裏面價值千金的雪緞雲錦、玉石珍玩,化作無數呼嘯的碎片。
爆炸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怒潮,狠狠撞向兩側緊挨着的箱籠。
濃煙滾滾,瞬間吞噬了小半個門庭!
“嗚哇!”
“護駕!護駕!”
“快跑!”
驚呼、慘叫、倉皇逃竄的腳步聲、器物碎裂聲響成一片!
原本肅整威嚴的攝政王儀仗,瞬間亂成一鍋滾沸的粥。
玄甲侍衛反應迅速,一部分人本能地用身體撲向蕭凜所在的方向,將他死死圍護在中央,用盾牌硬生生擋住飛濺的碎片。
現場一片狼藉,宛如修羅戰場。
混亂的中心,一個穿着靛藍色小襖、梳着兩個小丸子揪揪的小小身影,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她頭發亂得像鳥窩,小臉被熏得漆黑,只露出一雙格外明亮、的大眼睛,和一口格外顯眼的小白牙。
洛洛揉着被震得發麻的耳朵,一邊咳嗽着拍打身上的黑灰,一邊抬起小腦袋。
叉着腰,對着那被她“炸”出來的渣爹,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帶着勝利餘威的小黑臉笑容。
(๑•́₃ •̀๑)
“嘎嘎!笨爹爹!看你還怎麼退婚?”
蕭凜的臉色,隔着殘餘的硝煙看去,比他那身親王常服還要沉黑幾分。
他肩頭落着灰燼,發冠微亂,那雙寒潭般的眼眸死死釘在濃煙中那個叉腰而立的小小黑影上。
整個大乾,敢在他攝政王儀仗前丟這種東西。
還敢炸鎮國公府的嫁妝。
“王爺!您沒事吧?”
侍衛統領聲音發顫,帶着劫後餘生的驚悸。
蕭凜沒說話,目光穿透濃煙,直直鎖住那個罪魁禍首。
洛洛被他看得一個激靈。
渣爹那眼神,簡直要把她生吞活剝!
Σ(・ω・ノ)ノ
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剛才爆炸時的興奮勁兒瞬間被這股實質性的殺意沖淡不少。
好漢不吃眼前虧!
洛洛當機立斷,拔腿就跑!
小小的身影宛如一道靈活的閃電,在還未來得及徹底合攏的侍衛人牆和滿地狼藉中左沖右突,嗖地一下鑽入旁邊一條狹窄的巷弄。
“追!”
侍衛統領怒吼,方才的驚嚇全化作了羞怒。
“不必了。”
冰冷的聲音仿佛萬年寒冰摩擦,帶着令人心悸的餘威,止住了所有人的動作。
蕭凜緩緩抬手,拂去衣袖上沾染的灰燼。
他的目光依舊盯着那巷口,唇邊甚至扯出了一絲極冷極淡的弧度。
追?
當着裴府人、當着這滿城還未散去的“餘波”?
一個被炸得灰頭土臉的攝政王,去追捕一個只有五歲的瘋丫頭?
丟不起那個人!
他轉身,目光掃過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
看來,今天這婚是退不了了。
一地的珍寶碎片,伴隨着震耳欲聾的聲音和彌漫的硝煙。
還有比這更“隆重”、更“難忘”的退婚場面嗎?
“清理現場。查!給本王查清楚,那個會爆炸的東西哪來的!”
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寒冰。
“今日之事,若有半句風言風語傳入京中任何地方……”
他沒說下去,但那股凜冽的殺意,讓所有侍衛瞬間噤若寒蟬,齊刷刷跪倒一片。
“遵命!”
護衛隊列開始一片死寂地打掃這前所未有的“戰場”。
金頂大轎已經有一個軲轆被爆炸氣浪波及,歪斜在一邊,華貴不再。
蕭凜再不停留,陰着臉,在一隊貼身侍衛的嚴密護衛下,大步流星地朝着不遠處的攝政王府走去。
他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去消化這荒謬的一切。
*
鎮國公府。
檀香嫋嫋,簾帷微垂。
茗雪步履匆匆,挑簾疾步入內,氣息微亂。
“郡主!出事了!”
她聲線發緊:“攝政王殿下竟親率人馬,抬着滿府妝奩,浩浩蕩蕩穿城過市,上門退婚了!如今,滿京盡知!”
紫檀案後,裴卿辭一襲錦衣,雲鬢如墨。
她指間捻着白玉茶盞,神色澹然無波。
“誤會既深,今日之舉,早是定數。”
“可郡主與王爺……”
茗雪語帶哽咽。
裴卿辭眼睫低垂,如蝶棲寒枝。
“罷了。”
她擱下茶盞,起身拂袖,“這婚,本郡主親自去退。”
話音落,人已蓮步輕移,徑自提步而出。
鎮國公府外,朱門洞開。
放眼望去,唯見青石路上焦痕狼藉,卻不見那隊耀目車馬。
“蕭凜何在?”
裴卿辭立定階前,眸色如深潭,“今日不是要退了這樁婚事?”
侍立旁側的門房聞聲一顫,冷汗直流。
“回稟郡主,王爺方才確已至府門,金鑼開道,抬着妝奩欲行退禮。
可、可不知緣何,青石道上忽起轟雷之聲。煙塵騰滾,王爺便即刻率衆折返了!”
裴卿辭頷首,只輕應一字:“嗯。”
餘音未散,她眼風倏而掃向側牆。
不遠處的石獅後,一顆圓圓的小腦袋正悄悄探出。
正是那石破天驚一幕的始作俑者,蕭洛檸。
“這便是年少時的阿娘!”
她心中雀躍,“年輕的娘親好漂亮!”
(´つヮ⊂︎)
覺察那清泠目光掃來,小身影慌忙一縮,瞬息隱於石後。
茗雪上前一步,低聲探問:“郡主,您瞧何處?”
裴卿辭收回視線,廣袖輕揚,“回府吧。”
纖影轉身,步入府內,唯餘檐下風鈴兀自微動。
朱漆大門緩緩闔攏,隔斷門外一片狼藉與喧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