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太遠。
裴硯依稀瞧見她笑着從那男子手中接過東西。
輕晃手中的團扇,來表現女兒家的嬌羞。
他心裏有些不痛快。
她似有所感對上了他的視線,愣神過後抿了下唇,與那男子說了什麼。
兩人便往桃林裏走去。
大夫人望向柳芸。
許是知道今日是給裴硯相看,她打扮貴氣,簪着的珠翠在光下熠熠。
往常言談大方得體的貴女,竟吞吞吐吐羞答答地不知該說什麼。
“硯兒,柳姑娘若是想看什麼書,便常來府上,去你書房看可行?”
“多謝伯母。”柳芸聲音溫柔。
大夫人心中歡喜。
衆人眼觀鼻鼻觀心,心裏跟塊明鏡似的,看樣子裴家少夫人的位置要花落柳家了。
柳芸看了眼裴硯,便快速低頭,不好意思地道:“麻煩裴公子了。”
裴硯眸光沉靜:“既知麻煩,柳姑娘就別來了。”
“怎麼說話呢?”大夫人沒好氣道。
尋常男子這個時候應該說,有什麼不懂的可來問我,亦或者是借此機會培養感情。
她兒子是塊不開竅的木頭!
裴硯理了理衣袖。
“母親,兒子書房有政務機密,閒雜人等不可擅闖。”
大夫人看着裴硯,她這個當母親的,怎麼不知道他書房有機密?
裴硯頓了頓,笑道:“兒子還有同僚要款待,先行離去。”
大夫人眉心蹙起。
既然在朝爲官,該有的應酬款待必不可少,她到底還是點了下頭。
“千萬別怠慢了人家。”
裴硯點頭,轉身邁開步伐。
*
林婉跟季凌在桃林說話的時候,便覺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
還以爲是錯覺,回頭一看竟是裴硯。
她被他盯得不舒服,幹脆往桃林走。
季凌跟了上去:“林姑娘,還學過詩詞?”
“嗯,學過一些。”林婉怔忪了下。
她是泡在書堆裏長大的,來到裴府後便明哲保身,只當個睜眼瞎。
只因裴家除了大公子裴硯,餘下的哥兒姐兒略讀一點書,她不好太出風頭。
季凌邊走邊說:“那你手頭可有什麼珍貴書籍?”
“沒有。”林婉低聲說。
從前家中沒遭變故前,倒是有許多藏書。
忽有一日遭遇變故,她忙着帶弟弟往京城趕,哪裏能想得到那些死物?
當今這世道,書籍是珍貴的,有些孤本更是千金難求。
季凌笑着開口:“姑娘若是願意,想看什麼書,可以問我要,我定會竭盡心力幫姑娘。”
林婉眼眸不經意漾出笑意:“話本呢?”
“我喜歡看的是玉面書生被妖媚狐狸迷惑的故事。”
文人雅士最不喜賣弄風騷的話本子,他們大抵是覺得裏面的內容爲人所不恥。
季凌掙扎了下。
“書是不分好壞的,而在於看書的人作何想法,姑娘心思純善,想看什麼自有一番道理。”
身後忽有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
“季凌,你怎麼來這裏了,大家夥都等着你來作詩呢。”
季凌回頭望見他的同窗,轉身對林婉說了句告辭,便匆匆離去。
林婉目送他倉促離去。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唇角輕挑起,是在真心實意地笑。
在她轉身的刹那,唇畔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壓下去,便看到裴硯朝她走來。
林婉慌亂垂頭,唇角的笑僵住,屈膝半蹲道:
“世子爺。”
裴硯沒讓她起身。
兩腿漸漸發麻,而上方審視的目光卻令人難以忽視。
林婉自個起身:“我還有要事,恕難奉陪,先回院子了。”
裴硯垂眸看着落在掌心的桃花。
他猛地收緊掌心,用力碾壓,不過幾息花瓣便猝然碎裂。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林婉腳步頓住。
她詫異轉身,長睫遮住眸底的驚慌:“世子爺怎麼會這麼問?”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
“否。”
裴硯眸光沉冷地盯着她,指骨驟然攥緊,一字一頓道:“當真從未見過?”
林婉咽了咽口水,慌亂地垂下頭。
“沒有見過,我自幼在兗州長大,一年前初入京城時,世子爺已下江南了。”
她悄悄抬眼見裴硯似乎是信了她的話,鬆了口氣。
他又道:“你相中了季凌?”
林婉咬着唇,這人太精明了。
她似是逼問又似是不解:“相中了,怎麼了?”
“世子爺想要如何?”
裴硯怔住。
他要如何?
他想要如何?
沉默良久,他聲音喑啞:“你秉性怎如此……”
林婉截斷他的話:“如此什麼?”
“世子爺是覺得我輕浮孟浪,頑劣不堪,對嗎?”
裴硯神色冷沉,像是被她直白的話給激惱了。
林婉也被他陰晴不定的性子給弄得不耐煩。
她看着他,輕輕一笑。
“我從來都是這樣的心性,可這與世子爺有什麼關系呢,要操心也應該是我未來的郎君操心。”
“難道說……”
“世子爺你,對我生了見不得光的心思,想據爲己有,所以才咄咄逼人,才處處管我!”
裴硯看着她鮮豔的口脂,微微愣神。
隨着她的湊近,竟是再度聞到了甜到發膩的清香。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底是一貫的清明,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語重心長道:
“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
林婉皺眉,他說話怎麼這麼不中聽!
裴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而她這次罕見地沒有垂頭,避開他的目光,反而直挺挺地撞進他漆黑的眸裏。
他擰起眉頭:“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表妹還是應該擇一條正路。”
林婉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她踮起腳尖,忽然湊近了看他的狹眸。
“我怎麼忘了世子爺也在議親。”
“我最應該勾引的人是你。”
“若有幸,能攀上世子爺的高枝,他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