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救命啊!嗚哇哇……”
虎子那夾雜着哭腔和幹嘔的淒厲慘叫,
終於像一把錐子,
刺破了窩棚裏的油燈光影。
“是虎子的聲兒!”
女人手裏的碗“哐當”一聲掉在桌上,
也顧不上那幾塊肥肉了,
和男人對視一眼,
兩人臉上同時露出驚慌之色,
提着油燈就往外沖。
當他們沖到豬圈門口,
油燈昏黃的光照亮裏面的情景時,
兩人瞬間目眥欲裂!
他們的心肝寶貝、十裏八村有名的小霸王虎子,
此刻正滿身污穢地陷在豬糞堆裏。
而他們家最忠心的大黑狗和最值錢的大白豬,
正一左一右,一個用頭撞,
一個用鼻子拱,
玩得不亦樂乎,
仿佛虎子不是他們的少主,
而是個滾來滾去的爛泥球。
“虎子!”女人發出了一聲尖利刺耳的嘶吼,
心疼得臉都扭曲了。
“反了!反了天了!”
男人也氣得渾身發抖,
指着豬圈裏的狗和豬破口大罵,
“你們這兩個畜生!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怒火徹底燒毀了理智。
女人像一頭發瘋的母獅,
轉身就從牆角抄起一把用來鏟糞的鐵鍬,
通紅着雙眼就往豬圈裏沖:
“老娘今天非把你們兩個畜生宰了下鍋!”
她高舉着鐵鍬,
目標直指那頭正拱得起勁的大白豬。
然而,
她低估了一頭三百多斤的豬發起瘋來有多大的威力。
就在女人沖進柵欄的一瞬間,
大白豬接收到了想想那【保護我,不要讓她進來】的清晰指令。
它猛地調轉方向,
將一身的肥肉化作了最原始的武器,
四蹄蹬地,
像一顆出膛的炮彈,
朝着女人就沖了過去!
女人只覺得眼前一花,
一個巨大的白色影子夾帶着一股腥臭的惡風就撞了過來。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鐵鍬脫手飛出,
女人整個人被撞得雙腳離地,
像個破麻袋一樣向後倒飛出去。
她根本來不及發出慘叫,
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然後“噗嘰”一聲,
重重地、臉朝下地摔在了院子裏的爛泥地上。
不巧的是,她摔落的地方,
正是白天大黑拉過屎的地方。
那一坨還帶着溫度的狗屎,
被她的臉結結實實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黏膩溫熱的觸感,伴隨着沖鼻的惡臭,
瞬間將她整個人包裹。
她的嘴巴、鼻子、眼睛……全都被狗屎給糊住了。
那滋味,比剛才她兒子虎子的待遇,有過之而無不及。
“嘔……”女人趴在地上,渾身骨頭架子都快散了,
胃裏更是翻江倒海,
只能發出痛苦的幹嘔聲,狼狽到了極點。
“你個畜生!”
男人看到老婆被撞飛,又驚又怒,
他不敢去惹那頭發瘋的豬,
便把所有的怒火都對準了那條“背主”的惡犬。
他順手撿起虎子掉落的木棍,
朝着大黑的頭就狠狠掄了過去,
“老子打死你這個狗東西!”
大黑靈巧地一閃,躲開了木棍。
它那雙在黑夜裏泛着綠光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舊主人,
喉嚨裏發出陣陣低沉的威脅嘶吼。
它腦海裏回蕩着想想那夾雜着恐懼和憤怒的念頭。
緊接着,一個更清晰的指令傳來:
【咬他!壞蛋!咬他!】
得到命令的大黑,再無半分猶豫!
它後腿猛地一蹬,整個身體如離弦之箭般撲向男人。
男人揮舞着木棍,卻根本跟不上大黑的速度。
只見黑影一閃,
男人“啊”地一聲慘叫起來,
手裏的木棍應聲落地。
大黑一口咬住了他揮舞木棍的那條胳膊。
它記着想想的命令,
沒有下死口,但那口鋒利的獠牙死死嵌進肉裏,
力道之大,疼得男人嗷嗷直叫,
額頭上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
“鬆口!你個狗日的快鬆口!”
男人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捶打着大黑的頭,
可大黑就像焊在了他胳膊上一樣,
紋絲不動,
反而喉嚨裏發出更凶狠的“嗚嗚”聲,
每一次震動,都讓牙齒陷得更深一分。
男人疼得滿院子亂竄,
想把狗甩掉,
卻怎麼也甩不掉。
他像個跳大神的,姿勢滑稽又可笑,
嘴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哎喲喂!疼死老子了!鬆口啊!”
豬圈裏,
看着這院子裏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一幕,
想想小小的身體裏,
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快樂!
這是她記事以來,
最開心、最暢快的一次!
比要到很多錢開心,
比喝到一口熱米湯還開心!
她看着那個平日裏用皮帶抽她的男人,
此刻被大黑咬得滿地打滾;
看着那個平日裏對她非打即罵的女人,
此刻正趴在地上吃狗屎。
還有那個總欺負她的小霸王,
還在豬糞堆裏哭爹喊娘。
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因爲太久沒這麼笑過,
聲音還有些嘶啞,
但那份發自內心的喜悅,
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兩顆被泉水洗過的黑寶石,
映着這混亂又解氣的一幕。
【小主人,你開心嗎?】
大黑的聲音在想想的腦海裏響起,
帶着一絲討好的意味,
【這兩個大壞蛋,剛才還在商量着要挖掉你的眼睛呢!
他們說把你弄瞎了,就能要到更多的錢,
他們就能去下館子吃肉了。他們太壞了!】
挖掉我的眼睛?
想想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的小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裏冒了出來。
他們……他們竟然想……
她看着院子裏那兩個還在哀嚎的“爸爸媽媽”,
小小的拳頭,第一次攥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