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狼王將整個狼群召集到了山洞前的空地上。
它站在最高的一塊岩石上,
發出一聲低沉的嚎叫,
示意所有狼安靜下來。
然後,它叼着那塊懷表,
從岩石上跳下來,走到每一頭狼的面前,
讓它們挨個上前,
仔細嗅聞懷表上的味道。
狼群的成員們都非常認真,
它們將那絲微弱而特殊的氣息,
牢牢地記在了自己的腦海裏。
當最後一頭狼也嗅聞完畢後,
狼王收回了懷表,
重新跳上岩石。
它仰起頭,對着蒼茫的群山,
發出了一聲悠長而嘹亮的嚎叫。
那嚎叫聲中,帶着不容置疑的王者指令。
“嗷......嗚......!”
去吧,我的孩子們!
循着這個氣味,
找到我們小主人的家人!
讓我們的小主人感受一下家的溫暖。
隨着王的一聲令下,
整個狼群瞬間沸騰了!
它們發出此起彼伏的應和聲,
然後,如同離弦之箭一般,
化作一道道灰色的閃電,
朝着四面八方,
奔赴向廣闊無垠的世界。
它們將翻越山嶺,
穿過河流,
進入人類的城鎮……
它們將動用狼族最引以爲傲的嗅覺和耐力,
去完成王的指令,
爲它們的小主人,
尋找她日思夜想的親人。
......
狼群散開後的日子,
山林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想想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就是趴在洞口,
抱着自己暖呼呼的“大狗狗”,
眼巴巴地望着遠處連綿的山巒。
【它們……能找到爸爸媽媽嗎?】
她的小腦袋裏,每天都在重復着這個問題。
她會掰着自己的小手指頭數數,
昨天回來了一只“大狗狗”,
今天又回來了一只,
已經回來好多了,可依舊沒有自己家人的消息。
這天,日頭正當午,曬得人懶洋洋的。
想想正靠在狼王柔軟的腹部,
昏昏欲睡。
突然,一陣急促的奔跑聲由遠及近。
一只體型精悍的灰狼從林子裏沖了出來,
它一路跑到山洞前,
對着狼王發出了幾聲短促而興奮的低嚎。
狼王猛地站起身,
金藍異色的雙瞳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它低下頭,與那只灰狼用狼族獨特的語言交流着,
喉嚨裏不時發出“嗚嗚”的詢問聲。
想想也坐直了身體,
緊張地看着它們。
交流完畢後,狼王轉過頭,
用它巨大的頭顱輕輕拱了拱想想。
它的眼神裏,帶着一絲凝重和催促。
“大……狗狗,有……消息……了嗎?”
想想仰着小臉,滿懷期待地問。
狼王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在她面前匍匐下身子,
用鼻子示意她爬到自己的背上去。
想想明白了。
她手腳並用地爬上狼王寬闊厚實的後背,
兩只小手緊緊地揪住它脖頸上的長毛。
雖然不知道要去哪裏,
但只要和“大狗狗”在一起,
她就什麼都不怕。
狼王站起身,調整了一下姿勢,
確保背上的小主人坐得穩穩當當。
然後,它仰頭一聲長嘯,
四蹄發力,如一道銀色的閃電,
跟着那只帶路的灰狼,朝着山外奔去。
這是想想第一次離開那片山林。
風從耳邊“呼呼”地刮過,
兩旁的樹木飛速地向後倒退。
她緊緊地趴在狼王的背上,
小臉埋在溫暖的皮毛裏,
只敢偷偷地用眼睛瞟着外面飛逝的景象。
它們翻過了一座又一座山,
穿過了一條清澈的小河。
當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一個炊煙嫋嫋的村莊出現在了她們的視野裏。
帶路的灰狼停下了腳步,
對着村口的方向發出一聲低吼,
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入了旁邊的樹林。
狼王也放慢了腳步,
它馱着想想,一步一步,
沉穩地走進了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村莊。
狼王對其他的視而不見,
它那金藍異色的雙瞳,
只是冷冷地掃視着這個村子,
鼻子在空氣中用力地嗅着。
很快,它鎖定了一個方向——村東頭,
一戶青磚瓦房的大院子。
那戶人家的院門敞開着,
一個四十多歲、身材微胖的男人正坐在院子裏的槐樹下,
端着一個大海碗“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條。
他上身穿着一件的確良的白襯衫,
腳邊放着一輛嶄新鋥亮的鳳凰牌自行車,
臉上是吃飽喝足後的滿足和安逸。
正是晚飯飯點,
他媳婦正在廚房裏忙活,
嘴裏還數落着自家閨女:
“就知道瘋跑,趕緊寫作業去!
你爸好不容易托關系讓你上了鎮上的小學,
你要是不好好念,
看我怎麼收拾你!”
“知道啦!”一個清脆的女聲從屋裏傳來。
男人對媳婦的嘮叨不以爲意,
挑起一筷子面,正要往嘴裏送。
突然,他感覺院門口的光線暗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
“咣當!”
他手裏的那只印着紅花的大海碗,
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面條和湯汁灑了一地。
男人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退了,
嘴唇哆嗦着,
眼睛瞪得像銅鈴,
死死地盯着院門口那個巨大的身影,
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出現的鬼怪。
狼王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他家門口,
龐大的身軀幾乎堵住了整個院門。
它背上,想想正扒着它的毛,
探出半個小腦袋,
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帶着一絲茫然和好奇,打量着這個院子,
和院子裏那個嚇傻了的男人。
這個男人,
就是想想的大伯,
張建國。
當年,
想想的爸爸作爲戰鬥英雄,在邊境抓捕毒販頭目的時候,
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抱着毒販頭目跳崖,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最終被認定爲壯烈犧牲,
爸爸跳崖沒過幾天,生下想想半年不到,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
媽媽也消失了,
沒人知道她去哪裏了,
有的人說是跟着野漢子跑了,
有的人說是被報復的壞人抓走了,
更離譜的說是被牛頭馬面給抓到地獄裏去了。
反正從那一天開始,沒人再見過她。
部隊上的人送來了烈士證明和一大筆撫恤金,
交到了作爲唯一親人的張建國手上。
看着那筆足以讓他家蓋新房、過上好日子的巨款,
張建國的心裏長出了毒草。
一個念頭瘋了一樣地滋生......
如果這個嗷嗷待哺的侄女不在了,
那這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他不敢直接害死想想,
怕遭報應,也怕被人發現。
於是他強壓內裏對錢的渴望,
真的有模有樣的養了想想一年,
這期間不斷地有部隊上的領導以及想想爸爸曾經的戰友前來探望,
看到想想被照顧的很好,也就逐漸放心了,
因爲路途實在是太遙遠,後面大多數時候都是寄錢寄東西,
眼瞅着時機終於快成熟了,
想想的大伯狠下心,
通過七拐八繞的關系聯系上了人販子,
把年僅一歲的想想給賣掉了。
爲了不留後患,
他還特意叮囑人販子,
要把孩子賣得遠遠的,
讓她這輩子都回不來!
爲了應付以後部隊可能的回訪,
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讓自己和想想差不多大的女兒頂替了想想的名字,
對外就說這是弟弟留下的遺孤。
就這樣,
他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弟弟用命換來的一切。
他用那筆撫恤金蓋了村裏最氣派的青磚大瓦房,
買了自行車,
又托關系把自己的女兒送進鎮上的學校。
他吃着親弟弟的“人血饅頭”,
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早就把那個被他親手賣掉的侄女忘到了九霄雲外。
他以爲這件事已經天衣無縫,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可是現在,
這個本該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侄女,
竟然騎着一頭傳說中才會出現的巨狼,
出現在了他家的門口!
張建國的腦子“嗡”的一聲,
一片空白。
他渾身都在發抖,
不是因爲害怕那頭狼,
而是源於內心深處罪行被揭穿的、極致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