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厲念白,港城另一位豪門少爺,也是謝子尋從小到大的死對頭。
他步伐慵懶地走過來,熟稔地摟起我的腰。
腦袋親昵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撒嬌道:
「親愛的,我在停車場等你半天了,原來你在這裏被狗吠啊。」
謝子尋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我:
「沈允寧!你給我一個解釋!你爲什麼要背叛我!」
隨即,他又像是想通了什麼,露出一個自以爲洞悉一切的表情。
「我知道了!你是在做戲對不對!你故意找厲念白來氣我!」
厲念白誇張地翻了個白眼,拉着我就走:
「別跟白癡說話,浪費時間,拉低智商。」
「站住!」
謝子尋想追上來。
可他情緒太過激動,加上最近作息紊亂,氣急攻心下肚子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啊——」
他吃痛地彎下腰,捂着肚子,額頭上滲出冷汗。
「允寧......我肚子疼......」
我腳步未停,甚至越走越快,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身後,是他壓抑的痛呼,和特助驚惶的尖叫。
......
厲念白沒給我反悔的機會,直接將我塞進了他那輛騷包的紅色法拉利副駕。
跑車轟鳴着駛出停車場,他才摘下墨鏡,側臉看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怎麼樣?我的演技還不錯吧?」
我沒說話,只是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喂,沈允寧,你別這麼無趣啊。」
他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我,「好歹我幫你解了圍,你連句謝謝都沒有?」
「謝謝。」
我言簡意賅。
他撇撇嘴,似乎對我的冷淡不太滿意。
但也沒再多說,只是把車載音樂的聲音調大了些。
當天晚上,港城財經和娛樂版的頭條,都被謝子尋占了。
#謝氏集團總裁疑因追回舊愛受刺激,當街胃痙攣氣入院#
新聞配圖是他被特助和保鏢簇擁着送上救護車的照片。
評論區炸開了鍋。
有人嘲諷謝子尋自作自受,當初高調找小情人時就該想到今天。
也有人說因爲林可可不如我,所以謝子尋才回頭,很快兩個人就復婚。
5.
港城第一醫院,VIP病房。
林可可猩紅着眼,將床頭櫃上的玻璃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你爲什麼去找她?爲什麼!你不是說好了,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嗎?」
她死死瞪着病床上臉色慘白的謝子尋,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獸。
謝子尋被尖銳的碎裂聲驚得心口一悸,腹部隱隱傳來抽痛。
他疲憊地揉着眉心,連睜開眼睛都覺得費力。
他的聲音很輕,透着濃濃的厭煩,「吵什麼,我去找她,是爲了公司的事。」
「公司?公司的事比我還重要?!」
林可可幾步沖到床邊,眼裏滿是偏執的占有欲,
「我不管!你現在就發誓,保證以後再也不許去見沈允寧!永遠不許!」
她灼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帶着一股讓他窒息的壓力。
謝子尋心煩意亂,猛地推開她。
「你給我閉嘴!」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絲歇斯底裏,
「如果不是你把公司搞得亂七八糟,我用得着低聲下氣去找她嗎?」
「我......」
林可可還想反駁什麼。
病房的門被推開,謝母提着保溫桶走進來,看到一地狼藉和兒子蒼白的臉,頓時怒火中燒。
「林可可!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她把保溫桶重重往桌上一放,指着林可可的鼻子罵,
「你沒看到子尋身體不舒服嗎?你在這裏大吼大叫,安的什麼心?!」
謝母越說越氣,「要是允寧在,這會兒早就回家給子尋煲雞湯了。」
「哪裏會像你一樣,只知道在這裏發瘋!」
「沈允寧!沈允寧!又是她!」
林可可瞬間炸毛,冷哼一聲,
「我不是她!我才不要幹那些保姆的活!」
她雙手環胸,梗着脖子頂撞。
「你什麼意思?家裏傭人一大堆,非要我親手去煮?我看你就是沒事找事,故意拿她來貶低我!」
「我還懷着你們的長孫呢!你不想要了?」
「你還敢頂嘴!」
謝母氣得渾身發抖,「你爲子尋做過什麼?除了會花錢會惹事,你還會幹什麼!」
「我怎麼就惹事了?!」
「都給我滾出去!」
一道尖銳的怒吼,瞬間壓過了所有爭吵。
謝子尋撐着身體坐起來,抓起床頭的枕頭,用盡全身力氣朝他們砸了過去。
「滾!都給我滾!」
病房裏霎時一片死寂。
謝母和林可可都愣住了。
謝子尋無力地倒回床上,將臉埋進被子裏,壓抑的哭聲悶悶地傳出來。
這是第一次,他後悔了。
後悔和沈允寧離婚。
沈允寧在的時候,公司從來不會出任何紕漏,家裏也永遠井井有條。
他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他只需要做那個高高在上的謝總就夠了。
可現在呢?
公司因爲林可可塞進來的幾個草包親戚,頻頻出事,好幾個項目都亮了紅燈。
等他發覺不對時,公司裏那些得力骨幹,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而曾經對林可可贊賞有加的父母,變成了現在時常掛在嘴邊的抱怨和不滿。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他的公司瀕臨破產,四面楚歌。
只是那時候,他一回頭,就能看到沈允寧。
她會溫和地告訴他:「別怕,有我。」
而現在,他身後,空無一人。
6.
幾天後,和厲氏的合同正式籤署。
這是我離開謝氏後拿下的最大一筆單子。
意味着我的小公司終於在港城站穩了腳跟。
厲念白親自出席,籤完字,他將筆一丟,對我笑得燦爛。
「沈總,爲了慶祝我們合作愉快,共進晚餐?」
我看着他俊朗的臉,客氣地推脫:「不了,今晚還有點事。」
他的笑容淡了下去,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桌面上,直勾勾地盯着我。
「沈允寧,你要逃到什麼時候?」
「我不信,你不懂我什麼意思。」
從那天停車場解圍開始,厲念白就對我展開了猛烈的攻勢。
鮮花、禮物、無休無止的邀約,熱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但我始終冷淡以對。
我皺起眉:「厲先生,如果你只是想氣謝子尋,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費功夫。」
厲念白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點燃的星辰。
他忽然笑了,帶着點孩子氣的傲嬌。
「我才不是那麼無聊的人。」
「我啊,是真的看上你了。」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我下意識想後退,卻被他一把拉住了袖子。
厲念白的手指很長,帶着溫熱的觸感。
他輕輕晃了晃她的手臂,放軟了聲音,語氣裏滿是撒嬌的意味。
「好啦,就當是給我個面子嘛,賞臉吃個飯吧。」
他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壓低聲音。
「我告訴你一個,關於謝子尋的秘密哦。」
我到了嘴邊的拒絕,不知怎麼就變了味道。
「......好。」
「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我們兩人都嚇了一跳。
前台小姑娘焦急地跟在後面,
「沈總,對不起,這位先生非要闖進來,我們攔不住......」
我擺擺手,示意他先出去。
視線越過他,落在了門口那群不速之客身上。
爲首的人坐在輪椅裏,正是謝子尋。
不過幾天沒見,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臉色蠟黃,眼窩深陷。
「允寧,我來接你回家。」
我看着他,心裏沒有一絲波瀾,只有被打擾工作的不耐。
我伸手,按下了桌上的內線電話。
「保安部嗎?把前台沒攔住的閒雜人等,都給我『請』出去。」
謝子尋的身體僵住了。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不留情面。
他的眼圈瞬間紅了,「沈允寧,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這些天我已經想明白了,我們才是最合適的!」
「林可可那邊,我已經和她提離婚了!」
「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若是上一世,看到他這副示弱模樣,我大概早就心軟了。
可現在,我只覺得吵鬧。
「我對你已經沒什麼感情了。」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你和誰結婚,和誰離婚,都跟我沒關系。」
「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沒有給人當牛做馬的習慣。」
我話裏的決絕,讓他滿臉受傷。
「我們這麼多年的夫妻感情,難道都是假的嗎?你就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我,直到確認我眼神裏只剩下冷漠。
他終於明白,我不是在說氣話。
他眼裏的淚光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
「沈允寧,你別忘了!要不是我當年資助你,你連大學都讀不了!」
「你現在翅膀硬了,就要這麼對我?」
「我不要多的,你只要幫我守住謝氏五年就行,好嗎?」
他終於還是拿出了這張底牌。
這張壓了我整整十年的「恩情牌」。
我沉默了。
就在我猶豫的瞬間,一只溫暖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厲念白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邊。
「謝子尋,你還要臉嗎?」
他聲音清亮,帶着毫不掩飾的鄙夷,
「冒領別人的功勞來要挾人,真是無恥到了極點!」
謝子尋臉色驟變。
「厲念白?你怎麼會在這裏?」
厲念白冷笑一聲,氣場全開:
「我怎麼不能在這裏?」
「我要是不在,還不知道你謝大少爺這麼能耐,一直冒充我。」
「用我的善心,來要挾我愛的人!」
「你......你胡說!你閉嘴!」
謝子尋色厲內荏地尖叫,「資助她的人明明是我!」
「是嗎?」
厲念白掏出手機劃了幾下,將手機舉到我面前。
「沈允寧,你自己看。」
「這是我當年通過一家匿名慈善機構,給你高中到大學的賬戶打款的所有記錄。」
「資助你的人,一直是我。」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屏幕上,清晰地顯示着一筆筆轉賬記錄。
時間、金額,每一條都和我當年收到的獎學金分毫不差。
收款方,是我高中的助學基金賬戶,指定受益人,沈允寧。
前世今生,我一直以爲是謝子尋。
大一那年,是他主動找到我,告訴我他是那個匿名資助我的人。
我因爲這份恩情,對他心懷感激,畢業後義無反顧地進入他的公司。
也是因爲這份感激,我對他心生好感。
甚至在他無數次踐踏我的尊嚴時,都因爲這份恩情而選擇忍讓。
我以爲這是我欠他的。
到頭來,從一開始,就是個謊言。
謝子尋梗着脖子,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我大學四年陪着你,鼓勵你,難道這不算精神資助嗎?」
他話鋒一轉,又開始打感情牌:
「就算沒有錢,我們夫妻十年,這點情分還不夠你幫我一次嗎?」
「你忘了你以前有多愛我嗎?」
「我答應你,我不再計較你曾經的出軌,你也原諒我這一次。」
「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我簡直氣笑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用他那套邏輯來綁架我。
「謝子尋,你真把我當成傻子了?」
我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當年我酒醒後,床上的那個男人,是你安排的吧?」
「連我喝的那杯下了藥的水,都是你親手準備的。」
謝子尋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我失望地搖了搖頭,心中最後一點念想也化爲灰燼。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和你這種滿嘴謊言的男人在一起。」
這句話,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頹然地癱在輪椅上,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喃喃自語,神情瘋癲,「你怎麼能後悔呢,你是愛我的,你明明是愛我的......」
這時,遲遲趕到的保安終於沖破了黑西裝的阻攔。
連人帶輪椅,將他們一行人推出了公司。
世界終於清靜了。
會議室裏,只剩下我和厲念白,氣氛尷尬得能擰出水來。
他不看我,眼神飄忽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紋。
「那個我公司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他說完,轉身就要溜。
「等等。」
我拉住他的手腕。
「不是說要吃飯嗎?」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有些氣惱。
「我不是想用這個來要挾你!你別誤會!」
「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用因爲我資助過你,就非要跟我在一起!」
看着他這副別扭又傲嬌的樣子,我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忍不住輕笑出聲。
「不會的。」
我放緩了語氣,握着他的手腕,卻沒有鬆開。
「我只是,很想很想和你吃一頓飯。」
我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又問了一遍。
「所以,厲先生,願意嗎?」
在我的注視下,他臉頰越來越紅,輕輕點了點頭。
7.
爲了防止謝子尋再來糾纏,我給謝氏的幾個海外項目添了點堵。
我沒想把謝氏怎麼樣,只是想讓他忙一點,沒空來煩我。
但謝氏這座大廈,根基早已被蛀空了。
我這點小動作,不過是推倒它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謝氏集團的股價毫無征兆地一瀉千裏。
幾個正在洽談的大項目接連爆雷,合作方紛紛撤資,資金鏈應聲斷裂。
牆倒衆人推。
銀行的催款單堆成了山,謝家的別墅外,每天都有討債的人堵門。
林可可這個曾經對謝子尋百依百順的小女人,眼看謝氏這艘大船要沉。
反手就遞了訴狀,要求離婚分割謝子尋的財產。
兩個人鬧得滿城風雨。
昔日恩愛情侶,如今對簿公堂,互相撕咬,嘴臉難看至極。
整個港城都在看謝子尋的笑話,嘲笑他丟了西瓜撿了芝麻,最後還惹了一身腥。
這些消息,都是我在和厲念白約會時,從手機推送上看到的。
我只是掃一眼,便會立刻鎖掉屏幕。
舊人舊事,早已翻篇。
我更在意的,是坐在我對面的厲念白。
我們的關系,在一次次吃飯、看電影、逛畫展中,慢慢升溫。
聖誕節那天,港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我包下了山頂的旋轉餐廳。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璀璨燈火。
厲念白穿着一身高定西裝,安靜地坐在我對面,窗外的雪光映在他臉上,美得不真實。
在悠揚的小提琴聲中,我單膝跪地。
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亂。
「厲念白。」
我仰頭看着他,握住他冰涼的手。
「這幾個月,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
「我想讓這份開心,變成一輩子。」
「所以,你願意當我的男朋友嗎?」
他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食客不知何時安靜下來,都在看着我們。
良久,他才放下不敢置信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餐廳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我爲他戴上戒指,投入他的懷中。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沒有理會。
抱着的人,才是我的全世界。
後來我才知道,手機收到的那幾條推送,是當晚最後的頭條新聞。
「謝氏集團正式宣布破產清算。」
「前謝氏總裁情人林可可,涉嫌商業侵占與泄密,已被警方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