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手術刀割開皮肉的聲音不停的透過骨頭傳進蘇時卿的大腦。
太痛了。
冷汗浸透了身下的床單,蘇時卿幾乎是注視着鋒利的寒光剜進她的眼眶,看着深紅的血液噴薄而出。
隨後,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蘇時卿的意識驟然清醒。
驚惶之中,她打翻了手邊的床頭櫃,手上的針頭被她的動作扯掉,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縮在牆角。
護士和醫生圍繞着她,他們七嘴八舌的說不能哭,說眼淚會污染傷口,會感染之類的話。
一片黑暗裏,蘇時卿沒有聽到陸燃的聲音。
“陸總剛才去了隔壁病房,是蘇小姐你的受捐者,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護士輕聲安慰,將她扶回床上。
三天過去了,護士進來將蘇時卿的紗布解下,陸燃始終都沒有踏進她的病房。
陸燃好像忘記了還有一個剛剛被生剖眼睛的她,心口原本的疤好像再次被刀劃開。
蘇時卿抱着膝蓋忍不住想,這六年她算什麼?
就像陸燃辦公室裏的一個擺件,像他臥室裏的一個枕頭,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被換掉。
是啊,他是陸燃,是20歲就登上全球富豪榜的商業天才,是媒體競相追逐的八卦素材,是人群中永遠最矚目的存在。
只要他想要,他身邊的人會幫他搜羅盡天下最完美的東西。
而她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最完美的存在了。
“蘇小姐,您現在可以睜開眼睛,看能不能適應?”
刺眼的光亮照進眼睛,護士拿來鏡子,一只眼睛是靈動的琥珀色,另一只是沒有高光的幽藍。
“卿卿,你真美。”
陸燃的聲音闖入蘇時卿的耳朵,她有些費力的聚焦視線。
他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大束鮮豔的紅玫瑰,精致矜貴的樣子,就像蘇時卿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
心髒仿佛停跳了一瞬,眼淚再次溢上眼眶。
她曾無數次想象過這個畫面,陸燃捧着花,微笑着等她撲進他的懷裏。
陸燃將花擺在我的床頭,“醫生說你需要多看看鮮豔的東西,方便眼睛恢復。”
“還恢復什麼?”蘇時卿抬頭問他。
他依然笑的溫柔,“你還有一只眼睛啊,而且就算是義眼,也是我親自爲你挑的,你不是說過你喜歡藍色的眼睛嗎?”
“是啊,我喜歡。”蘇時卿笑着回答他。
所有的不忿和委屈只能自己往肚子裏咽。
剛剛失去一只眼睛,蘇時卿走路都不穩,陸燃始終扶着她。
直到走到醫院門口時,男人鬆開了她的手。
“卿卿,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沈薇夏,也是你的受捐者。”
女人柔柔弱弱的站在她面前,臉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眨了兩下,其中一只是蘇時卿的。
沈薇夏像是完全沒看到她,直接對着陸燃開口。
“阿燃,我能不能......去你家養傷?”
指甲瞬間鉗進掌心,蘇時卿抬頭看向陸燃。
他先是錯愕了一瞬,很快就笑着說,“好啊,卿卿不會介意的,是嗎卿卿?”
“陸總,我自然不會介意。”她感覺臉上的肌肉好像在僵硬地抖動。
陸燃的神色頓時變得玩味,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湊在耳邊,“這才幾天就忍不住了嗎?可惜你現在懷孕了,要不然回去我就收拾你。”
蘇時卿渾身打了個冷戰,眼睛處再次傳來刺心的痛。
走到車邊,沈薇夏搶先一步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和剛剛一樣直接無視了她。
“阿燃,這次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他把我打傷......我實在沒辦法了,也不會來向你求助。”
陸燃沉吟半晌,“沒關系,都過去了。”
後視鏡折射不到陸燃的臉,蘇時卿沒辦法看到他的神色。
沈薇夏的身子往陸燃的方向靠過去,“我會跟他離婚,我一定會的,阿燃你能不能原諒我七年前的不告而別?”
原來七年前,沈薇夏不是死了,而是嫁給了別的男人。
蘇時卿現在終於理解了,陸燃爲何會去地下拍賣行,他是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無所獲後,把最後的希望都放在了那裏。
他是爲了尋找沈薇夏。
而她只是個毫不起眼的變數罷了。
陸燃搖下車窗,點起一支煙,“我說了,都過去了。”
暗啞的聲音裏有心痛,有不甘。
蘇時卿轉頭看向窗外,海景依舊。
只是落在她的眼睛裏,再也沒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