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正屋的後門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那是門軸缺油的幹澀動靜。
緊接着,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閃了進去,動作熟練得像是回自個兒家一樣。
香蓮透過柴房板壁上的一處裂縫往外瞅,借着那一瞬間開門的微光,她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背影。
是個有些佝僂的身形,走路有點外八字,手裏還拎着個油紙包。
是孫老歪!
村東頭那個死了老婆十來年的老鰥夫。
平日裏見誰都笑得一臉褶子,看着老實巴交,實則一肚子壞水。
村裏稍微上點歲數的誰不知道?他和趙大娘那點破事,那是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前幾天聽說他去縣城看閨女了,合着剛回來連窩都沒熱,就急吼吼地來鑽寡婦門了。
正屋裏很快亮起了燈,但隨即又被壓暗了,顯然是有人在燈罩上蒙了塊布。
“死鬼!你還知道回來!”
趙大娘那刻意壓低卻依然尖細的聲音傳了過來,帶着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嗔怪,“俺當你被城裏的小妖精勾了魂,早把俺這黃臉婆忘到後腦勺去了!”
“哪能啊,外頭的野花哪有家花香。”
孫老歪嘿嘿一笑,聲音猥瑣,“剛下車就奔你這兒來了,瞧,城裏的燒雞,特意給你留的大腿。”
接着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大概是趙大娘在拆油紙包。
那股子濃鬱的燒雞香味順着門縫、牆縫,死命地往柴房裏鑽。
李香蓮晚飯連口米湯都沒喝上,此刻聞着這味兒,嘴巴裏瘋狂的分泌口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俺都要被人欺負死了,你還有心思吃燒雞!”
趙大娘把東西往桌上一墩,“你要是再晚回來兩天,俺這把老骨頭就要被人拆了當柴火燒了!”
“喲,這是咋了?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俺家翠芬?”孫老歪的聲音立馬急了。
“還能有誰!就是隔壁那個秦老二!還有家裏養的那個白眼狼!”
趙大娘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把這兩天的委屈一股腦兒地往外倒。
在她嘴裏,李香蓮成了不知廉恥的潘金蓮,秦如山成了仗勢欺人的惡霸,而她趙翠芬,則是那個受盡委屈、還要爲了兒子忍氣吞聲的活菩薩。
“你是不知道啊,那個小賤人現在有多囂張!她拿秦老二壓俺,還拿剛子的前程威脅俺!”
趙大娘哭得那是聲淚俱下,“老孫啊,你可得給俺做主啊!俺這日子沒法過了!”
香蓮在這頭聽得牙根發癢。
這老虔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
到底是誰想逼死誰?到底是誰不守婦道?
明明是婆婆要把她送給流氓糟蹋,現在倒成了她李香蓮欺負婆婆?
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
正屋那邊,孫老歪大概是上了手,一陣布料摩擦的動靜傳來。
“行了行了,別哭了,哭得俺心疼。那秦老二是個愣種,咱們犯不着跟他硬碰硬。這次俺進城,可是打聽到了不得的消息,夠那個小寡婦喝一壺的。”
“啥消息?”趙大娘止住了哭聲。
“嘿嘿,先不說這個。”孫老歪語氣一轉,變得黏糊糊的,“這麼些天沒沾腥,饞死俺了。快,讓俺香一口……”
“哎呀你個老不正經的!一身土腥味兒……輕點!別讓那小賤人聽見!”
“聽見咋了?她自個兒都在外面偷漢子,還好意思管咱們?”孫老歪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氣,“再說了,她那柴房離這有好幾尺呢,聽不見……”
“呲啦——”
那是衣裳被粗暴扯開的聲音。
緊接着,那張不知道睡了多少年的老榆木床便開始了它痛苦的呻吟。
“咯吱——咯吱——”
這聲音很有節奏,一下一下撞擊着牆壁,震得柴房這邊的灰塵撲簌簌往下落。
伴隨着木床的晃動,還有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那毫無顧忌的污言穢語。
“哎喲……死鬼……你是要折騰死俺……”
“翠芬啊,你這身肉還是這麼軟乎,比城裏那些幹巴巴的小娘們帶勁多了……”
那一浪高過一浪的動靜,哪怕隔着牆,都讓人覺得惡心反胃。
香蓮只覺得腦門充血,臉皮燙得像是要着火。
太惡心了!
平日裏滿嘴仁義道德,動不動就罵她是破鞋的婆婆,背地裏竟然這麼不知羞恥!
自己守了三年活寡,連男人的手都沒碰過,卻要背負dang婦的罵名。而這個真正的dang婦,卻在隔壁正大光明地偷漢子!
香蓮死死捂住耳朵,整個人蜷縮在草堆角落裏,恨不得把那肮髒的聲音從腦子裏剜出去。
就在這時,柴房那扇被頂死的破木門,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咔噠”響。
門閂被人從外面用巧勁撥開了。
香蓮渾身汗毛炸起,剛要張嘴喊叫,一道高大的黑影挾着夜風裏的涼意,像只捕獵的豹子,無聲無息地竄了進來。
來人反手掩上門,兩步跨到跟前。
沒等香蓮做出反應,一只粗糙滾燙的大手已經精準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條鐵臂順勢攬住她的腰,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緊緊扣進懷裏。
熟悉的汗味混合着淡淡的煙草味瞬間包裹了她。
是秦如山。
香蓮那顆懸在嗓子眼的心瞬間落回了肚子裏,緊繃的身體也軟了下來。
秦如山低頭看着懷裏的人。
哪怕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他的視力也好得驚人。
他能看見香蓮那雙紅通通的眼睛,還有那一臉羞憤欲絕的表情。
當然,他也聽見了隔壁正屋傳來的那陣“鑼鼓喧天”的動靜。
“咯吱……咯吱……嗯……死鬼……”
聲音越來越大,甚至伴隨着那種rou體的撞擊聲。
秦如山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眼底全是厭惡和嘲諷。
他鬆開捂着香蓮嘴的手,卻沒有放開攬着她腰的手臂,反而把人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恨不得揉進骨頭縫裏。
他低下頭,湊到香蓮耳邊,溫熱的呼吸直往她耳朵眼裏鑽。
“嫂子,聽見沒?”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些痞氣和壓抑的怒火,“這就是罵你不守婦道的好婆婆。這叫喚聲,比村頭那發情的老母豬還帶勁。”
香蓮臉更燙了,這男人嘴裏就沒句好話。
雖然是事實,可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麼就這麼讓人臊得慌?
她羞惱地在他硬得像石頭的胸膛上捶了一下,從他懷裏掙出一只手,那還帶着雪花膏香氣的手掌,顫巍巍地貼上了秦如山的耳朵。
緊接着是另一只。
她踮起腳尖,雙手死死捂住那個男人的雙耳。
秦如山渾身一震。
那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貼上來的瞬間,掌心細膩溫熱的觸感,順着耳廓的神經,像電流一樣噼裏啪啦地炸遍了他的全身。
隔壁那老榆木床的慘叫聲好像真的遠去了。
全世界只剩下她手心的溫度,和那股若有似無的茉莉花香。
那是他送的雪花膏的味道。
秦如山垂下眼皮,視線落在懷裏女人的臉上。
她緊緊抿着唇,睫毛抖得像受驚的蝶翅,因爲羞憤,那張平日裏蒼白的小臉此刻染上了一層豔麗的緋紅,在這昏暗中像是熟透的水蜜桃,誘人采擷。
她想替他擋住髒東西,卻不知她這副模樣,比任何chun藥都更讓他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