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身邊的親衛看準眼色,轉身就要對副將動手。
葉璃站了出來,將人攔下:
“王上好大的威風,我的人,也半分情面不留麼?”
無聲中,她和趙恒對峙,再不相讓。
崔婉清見狀,哭訴着賣起了柔弱:
“姐姐,我知道你守城有功,可我只是想爲將士們盡點心意,絕沒有搶姐姐風頭的意思,現在恒哥哥也是秉公處理,你別生氣。”
經她這麼一說,周圍人看向葉璃的目光不對了起來。
“崔小姐善解人意,城中施粥,葉將軍卻只知縱容部下寒將士們的心。”
“噓,說不定副將都是受人指使。”
風言風語間,趙恒的臉色先沉了下去:
“住嘴,胡言什麼?阿璃不是那種人。”
訓斥過旁人,他再看向葉璃,臉上的冷厲收斂起來,耐心道:
“阿璃,他沖撞婉清,擾亂軍心,按律當罰,你不該包庇。現下將人交出來,念在你的情面,我斷不會重罰,你又何必這般?”
“按律當罰?”葉璃冷笑:“你蜀王的律就是軍中女子撞上將士,倒打一耙說將士沖撞她,還要反罰將士麼?”
說完,葉璃撞過趙恒的肩膀將副將扶起。
看着二人攙拉在一處的手,趙恒眼裏最後一絲溫度褪去:
“你好得很,葉璃,既如此,便親眼看着你在意的副將行刑,來人,押住她,讓她好好看看,有違軍規是什麼下場。”
幾名副將連同趙恒一起拿人,舊傷作痛,葉璃不敵。
最終,棍棒落下,帶起血肉,每一下都像是打在葉璃的心上。
行刑完畢,副將早已昏死過去,趙恒才讓人放開葉璃。
得了自由,葉璃第一時間走近將副將扶起,崔婉清便走了過來。
“恒哥哥也只是爲了維護軍紀,葉姐姐,你別怪他。”
她說的話,葉璃一句都不信,也從不想聽。
無視她,葉璃正要起身間,餘光掃到了崔婉清手腕上的那枚吊墜。
霎時,她目光一滯,心裏只覺得荒唐。
趙恒視若性命的物件,他幼年失散、生死未卜的妹妹的唯一念想,平常誰都碰不得,如今竟交在了崔婉清手上。
遙想往日,她不過無意間觸到,便遭了他的厲聲呵斥:
“阿璃,那不是你該動的東西,放下!”
那是有史以來,趙恒第一次對她疾言厲色,而今,對崔婉清,他便這般放心。
崔婉清也注意到葉璃的目光,和善地笑了笑:
“看來姐姐也認得它,我看恒哥哥經常拿着它走神,安慰了他幾句。”
“不想,卻被恒哥哥注意到了,那之後,他便將它留給我,說要給我留個新念想,還特意刻了我的名字。”
說完,她將吊墜的內側朝向葉璃。
葉璃抬眼,將上面“婉清”二字看得分明。
不知怎麼,身上的力氣,一瞬間像被卸了似的,連副將的重量都再撐不住。
她轉過目光,好久,才平復心緒,帶着副將離開。
崔婉清還要再跟上來,葉璃一劍甩過去,傷了她胳膊,她自此作罷。
回到營帳,葉璃給副將的傷口做了簡單處理,正要包扎,賬外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
不等親兵來報,帳簾就被粗暴的掀開。
一名身着蟒袍,眉宇間戾氣橫生的年輕男子闖了進來,身後跟着一臉淚痕的崔婉清。
“葉璃,三番四次欺辱我妹妹,你好大的膽子。”
帳內衆人一時無聲,都認出了此人,肅北王崔琰,論實力強盛不輸趙恒。
若崔婉清真是他的妹妹,什麼樣的男人沒有,非得來爭一個有婦之夫?
還沒待葉璃想明白,崔婉清扯着袖子縮在崔琰身後開了口:
“哥哥,璃姐姐雖三番四次傷我,害我墜馬,說我虛僞,可我不怪她,喊你來,不過是想你爲我撐撐腰,我實在害怕。”
她話落,身旁的崔琰再不忍讓,動起手來。
劍光相碰,不相上下,片刻間,兩人已過數招。
就在葉璃以爲這場打鬥沒了窮盡時,崔琰卻突然放緩了攻勢。
盯着葉璃的招式,他眼神驚疑,連連收劍後退:
“你的劍招,跟誰學的?我崔氏獨門絕學,外人無處知曉!說,你究竟是誰?”
“保命雜學,並無出處。”
葉璃表面不動聲色,心中駭浪翻涌,她的劍招,從小只跟着哥哥學過。
可早些年,早已和哥哥走散。
還沒等她繼續想下去,崔琰整個人橫在她面前,眼神灼人:
“正月初七的生辰,葉璃,你是也不是?”
葉璃沒有回話,腦海裏早已被刻意遺忘的畫面又清晰起來。
早年家中遭逢巨變,年幼的她和哥哥流落在外。
哥哥摸着她的頭發,語氣輕柔:“你在這裏等哥哥,哥哥找到吃的就來找你。”
葉璃答應了,一等就是十幾年,始終沒有人回來找她。
年幼的她懷着希望,挨過飢荒,熬過戰亂,最終什麼都沒等到。
從此,她只當自己沒有親人,而今突然冒出的哥哥,讓她怎麼接受得了?
崔婉清見此情景,臉上的體面再維持不住,她猛地沖上前,聲音尖銳:
“哥哥,我才是你妹妹,她傷了我,你不爲我報仇也就罷了,如今竟對着傷害你妹妹的女人起了念想。”
崔琰臉色沉了下去,“你知道什麼?她是我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