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玥玥掃過陸彩鳳那張臉,多一個字都懶得跟她浪費。
她轉過身,對着身後五個瘦小的身影說道。
“走,咱們回屋。”
她一手緊緊牽着弟弟,另一只手裏穩穩握着菜刀。
刀刃朝外,警惕着陸彩鳳的一舉一動。
五個小男孩雖然害怕,但看着姐姐堅定的背影。
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陸彩鳳看着這六個孩子,進入了旁邊那間,破敗不堪的雜物房裏。
那扇破木門“吱呀”一聲關上,發出的聲音,像是對她無聲的嘲諷。
她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瞬間沖上了頭頂。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陸彩鳳聲音尖利刺耳,一個勁兒地咒罵着。
“你們這些賠錢貨!喪門星!克死了親爹親媽,現在還想來克我是不是!”
她越罵越氣,惡狠狠的說道。
“還敢拿刀了!啊?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陸彩鳳沖到那扇緊閉的破門前,抬腳就想踹。
可想起陸玥玥那瘮人的眼神,又把腳悻悻地收了回來。
她不敢進去,只能在門外跳着腳破口大罵。
“好!好的很!陸玥玥你個小賤蹄子,你給我等着!”
“從明天開始,一粒米!一滴水!你們都別想從我這兒拿到!”
“我餓死你們這群白眼狼!讓你們知道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只眼!”
……
門外的咒罵聲不堪入耳。
“哐當”一聲,陸玥玥將木門栓給插上了。
此時已經是晚上了,屋裏的光線很暗。
這是一間由雜物房改造的屋子,狹小、潮溼、充滿了黴味。
一張破爛的木板床,占去了大半空間。
上面鋪着一床,又黑又硬的破棉絮。
六個孩子擠在這樣一個小小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擁擠。
陸玥玥轉過身,借着昏暗的光線,仔細地看着自己的五個弟弟。
他們是五胞胎,本該是天大的福氣。
可此刻,卻一個個瘦得不成樣子。
大大的腦袋,襯得身子越發瘦小。
衣服掛在身上,空蕩蕩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那一張張本該粉雕玉琢的小臉,此刻都帶着菜色。
只有一雙雙眼睛,大而明亮。
像五對黑葡萄,此刻正齊刷刷地望着她,裏面盛滿了依賴和不安。
看着他們,陸玥玥的心一陣陣地抽痛。
她再也忍不住了。
眼淚從眼眶裏滾落,大顆大顆地砸在地面上。
她哭,不是因爲陸彩鳳的咒罵,也不是因爲眼前的困境。
而是因爲失而復得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悔恨。
上一世,這五個她視若性命的弟弟,全都被人販子給拐走了。
她找了一輩子,從青絲找到白發。
從一個村莊找到另一個城市,踏遍了千山萬水。
卻始終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
每一個孤獨的夜晚,她都會從夢中驚醒。
夢裏全是弟弟們哭着,喊“姐姐”的場景。
那份內疚和思念,像一條毒蛇。
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心髒!
現在,他們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二蛋、三蛋、四蛋、五蛋、小六子……
她的弟弟們,都還在!
“姐姐,你別哭……”
一個帶着哽咽的小小聲音,在耳邊響起。
二蛋踮起腳,用他那瘦小的手,想要擦去姐姐臉上的淚水。
他雖然也怕,但看到姐姐哭了。
這個才四歲的男孩,本能地想要去保護她。
“姐姐不哭,等二蛋長大了,保護姐姐,保護弟弟們!”
陸玥玥一把將他摟進懷裏,緊緊地抱着。
弟弟們甚至都沒有自己的大名。
二蛋,三蛋,四蛋,五蛋,小六子。
這些只是鄉下人隨口起的賤名。
他們的父親,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還沒來得及爲他們取名字,就傳來了在任務中“犧牲”的噩耗。
想到父親,陸玥玥的心又是一陣刺痛。
她是重生的,她知道,其實父親沒有死!
她的父親陸川,是一代兵王,是部隊裏最鋒利的刃!
他只是爲了執行一項絕密任務,爲了保護更多的人。
才不得不“假死”六年,隱姓埋名。
上一世,當父親完成任務,滿懷期待地回到家時。
等待他的卻是家破人亡。
妻子難產而亡,留下的六個孩子。
大女兒被磋磨得不成人樣,五個兒子更是被拐賣,不知所蹤。
那個鐵打的漢子,那個在戰場上流血不流淚的英雄。
在得知這一切的瞬間,當場嘔出一口心血。
從那天起,他的脊梁就垮了。
無盡的悔恨和內疚,像毒藥一樣侵蝕着他的身體。
英雄病體纏身,沒過幾年,便憂思成疾,撒手人寰。
陸玥玥發誓,絕對不會讓這一世的父親和弟弟們,再重蹈覆轍!
“嗚嗚……”
一聲壓抑不住的哭聲,打破了陸玥玥的思緒。
哭的人是三蛋,他平時最是活絡愛笑。
可此刻,那張討喜的小臉蛋上,卻掛滿了淚珠。
他一頭扎進陸玥玥的懷裏,小小的身體,因爲害怕而不斷顫抖。
“姐姐……嗚嗚……怎麼辦呀?”
“小姑她……她以後肯定更不會給我們東西吃了……我們會不會……會不會被餓死呀?”
三蛋的聲音帶着哭腔,充滿了恐懼。
是啊,吃飯,是眼下最大的難題。
陸彩鳳的威脅,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陸彩鳳心腸歹毒得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她自己生的那兩個兒子,養得油光水滑,白白胖胖。
可輪到他們這六個侄子侄女,吃的東西連狗都不如。
每天雷打不動的,就是一碗黑乎乎的野菜糊糊。
隨便在山坡上薅一把野菜,回來用水一煮,再撒上一點點棒子面。
那棒子面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是連着玉米芯子一起磨出來的粉,粗糙得像是沙子。
一口咽下去,又難吃又剌嗓子。
就是這種豬狗都不吃的東西,她和弟弟們,上一世吃了整整好幾年。
弟弟們一個個瘦得脫了相,小臉蠟黃,眼窩深陷。
一股翻騰的恨意,從她的胸腔裏猛地竄了上來。
家裏不是沒有錢!根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