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這幫闊太太,平時最講究個面子。
溫安然自身氣質在那裏。
不卑不亢的畫了設計圖,就像是在她們心裏種了草,撓得她們心癢癢。
“安然小姐,那咱們可說好了,這件旗袍下周必須得給我趕出來。”
唐夫人拉着溫安然的手,親熱的開口:
“下周那個慈善晚宴,我就指着這身行頭壓那個王太太一頭呢。”
溫安然合上深紅色的訂單本。
臉上掛着得體的笑。
既不諂媚也不疏離:
“唐姐放心,慢工出細活,既然接了您的單,肯定讓您豔壓群芳。不過……”
她話鋒一轉,“工作室還沒正式掛牌,人手不夠。
這第一批訂單我就接這麼多。
再多,質量我也把控不住,砸了自己的招牌事小,耽誤了各位姐姐的美貌事大。”
飢餓營銷。
越是得不到的,這幫有錢人就越覺得稀罕。
幾個原本還想再觀望一下的太太一聽這話,立馬急了,爭着搶着要把定金塞過來。
溫安然只接了最開始那幾位的單子。
這種不卑不亢的態度,反倒讓這群平時被人捧慣了的女人高看了一眼。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出包廂。
剛到大堂門口,一陣涼風卷着細雨撲面而來。
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車身鋥亮,在這個滿大街還是二八大杠的年代,這玩意兒就是行走的金磚,扎眼得很。
車門被人從裏面推開,一條修長的腿先邁了出來。
男人長得極好。
和周瑾年那種冷硬的英俊不同,他身上透着一股子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鬆弛感。
手裏把玩着一個銀質的打火機。
整個人像是從香港電影畫報裏走出來的貴公子。
蘇曼一見這人。
眼睛立馬亮了,踩着高跟鞋就迎了上去。
“長風?你怎麼在這兒?”
蘇長風收起打火機。
臉上掛着溫潤笑容:
“剛跟幾個朋友在樓上談完地皮的事,開車看到你打個招呼。”
他的視線越過蘇曼,輕飄飄地落在了後面的溫安然身上。
只一眼,蘇長風轉打火機的手指就頓住了。
溫安然站在台階上,身後是會所金碧輝煌的燈光,身前是漆黑的夜雨。
她穿着那條淡紫色的收腰裙。
黑發隨意地挽在腦後,露出一段白皙修長的脖頸。
那張臉明豔到了極致,卻又因爲那雙清冷的眸子,透出一種讓人想把她揉碎了看清的神秘感。
蘇長風閱女無數,在香港那種花花世界裏什麼絕色沒見過?
可眼前這個女人。
讓他那顆沉寂已久的心,猛地跳了兩下。
“這位是?”蘇長風語氣裏帶了幾分探究。
蘇曼趕緊介紹:“這是溫安然小姐,著名的服裝設計師。
安然,這是我堂弟蘇長風。剛從香港回來,準備在南城投資點產業。”
溫安然微微頷首:“蘇先生好。”
不卑不亢,甚至有點冷淡。
蘇長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沒像其他女人那樣貼上來,也沒因爲他的身份露出半點怯意。
“溫小姐是設計師?”蘇長風主動伸出手,掌心幹燥溫暖,“幸會。”
溫安然禮貌地虛握了一下便收回手:
“混口飯吃罷了。”
接蘇曼她們的車也到了。
蘇曼看了看外面的雨,又看了看溫安然:“安然,我們要去趕那個晚宴,這也不順路。這大晚上的也不好打車……”
“我送溫小姐。”
蘇長風接話接得極其自然,“正好我也要回市區,溫小姐賞個臉?”
溫安然本想拒絕。
她不想跟這種一看就背景復雜的男人扯上關系。
但蘇長風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補了一句:“我在香港那邊正好有幾個做紡織進出口的朋友,或許路上我們可以聊聊。”
這一句話,精準地掐住了溫安然的死穴。
現在工作室最大的難題就是面料。
國內的好料子都要批條子。
她搞不到。
溫安然深吸一口氣,沖蘇長風笑了笑:“那麻煩蘇先生了。”
車廂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混合着真皮座椅的味道,並不難聞。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雨夜的街道上。
“溫小姐對南城的藝術市場怎麼看?”
蘇長風並沒有一上來就談生意,而是拋出了一個看似隨意的話題,“我有個朋友想在這邊辦個畫展,但一直拿不準定位。”
溫安然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燈。
隨口說道:
“南城文化底蘊厚,但這兩年受外來文化沖擊大。
如果是辦傳統的國畫展,得選那種老洋房或者園林,講究個意境。
要是搞現代藝術,就得找廢棄工廠改造,玩的就是個反差。”
蘇長風挑眉,轉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完全不是那種只會畫幾張圖紙的小裁縫能說出來的。
“溫小姐懂畫?”
“略懂。”溫安然沒多說。
前世她可是把中外美術史啃了個遍。
國畫更是拜過名師,就連油畫也拜了名師。
車子並沒有往家屬院的方向開,而是在一個更隱蔽、更豪華的會所門口停了下來。
“溫小姐,既然聊得投機,不如再耽誤你半小時。”
蘇長風笑着解開安全帶,“今晚這裏正好有個局,都是藝術圈和商界的朋友。
你想做高端定制,這些人脈,你應該用得上。”
溫安然看着窗外那塊低調卻奢華的招牌——“蘭亭雅集”。
她知道這地方。
霍岩那種級別的富二代,連這裏的門檻都摸不到。
這裏實行的是會員制。
不僅要有錢,還得有權,有身份。
溫安然沒有矯情,推門下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廳中央有人在彈鋼琴,角落裏幾個穿着中山裝的老者在品茶,空氣裏飄着雪茄和昂貴紅酒的香氣。
蘇長風帶着溫安然走進了一個半開放式的雅間。
裏面坐着七八個人,男男女女都有,看穿着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貴。
“喲,長風來了?”
一個手裏夾着雪茄的胖男人笑着打招呼,目光落在溫安然身上時,頓時變得曖昧起來。
“這就是你遲到的理由?不錯啊,這小姐比上次那個小明星強多了。”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聲。
溫安然眉頭微蹙,站在原地沒動。
換成前世,她早潑了水過去。
蘇長風臉色沉了沉,語氣透着一股冷意:
“老劉,嘴巴放幹淨點。這位是溫小姐,著名的設計師,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兩個字,他咬得很重。
那個叫老劉的胖子愣了一下。
趕緊打哈哈:
“誤會誤會,溫小姐別介意,我這人嘴沒把門的。”
坐在角落裏的一個穿着紅色吊帶裙的女人站了起來。
她手裏端着一杯紅酒,但看着溫安然的眼神裏全是敵意。
趙琳追了蘇長風大半年都沒追上。
現在看蘇長風帶個生面孔來。
心裏的醋壇子早就翻了。
趙琳走過來,上下打量着溫安然,發出一聲輕嗤:
“現在的設計師門檻都這麼低了嗎?
穿得倒是挺像那麼回事。
溫小姐,既然是搞藝術的,那肯定有什麼特長吧?”
她故意把“特長”兩個字拖長了音調。
眼神輕佻地掃過溫安然的腰身。
“是酒量好呢?還是舞跳得好?咱們這圈子裏,想靠着‘才華’上位的女人,我見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