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玻璃窗，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尹玉燕一瘸一拐地走進教室，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穿着校裙，而是換了一條長長的、略顯寬鬆的褲子，試圖遮掩膝蓋和手肘上因昨晚摔下樓梯和被髒水澆透而留下的淤青和擦傷。盡管如此，她走路的姿勢還是出賣了她的不適。
“砰——！”教室門被一股大力猛地踹開，撞擊在牆壁上發出巨響。
尹玉燕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獅子，目光如炬地掃視全班，最後精準地鎖定在那個正與月黎依低聲交談的身影上。
“夜、凌、風！”她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因爲憤怒而微微顫抖，“你他媽的太不講道義了！玩陰的是吧？！”
全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人身上。
夜凌風聞聲抬起頭，晨光在他俊美的側臉上鍍了層金邊，卻也照出他眉宇間一絲不易察覺的倦色，他冷冷地瞥了尹玉燕一眼，目光在她略顯別扭的站姿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漠然移開，仿佛她只是空氣。
“你說什麼？清楚點。”他的語氣平靜無波，甚至帶着點不耐煩。
“你還裝蒜？！”尹玉燕的火氣噌地一下躥得更高，她幾步沖到他面前，不顧膝蓋的疼痛，一把揪住他熨帖的襯衫領口，“敢做不敢當？除了你還有誰會用那麼下三濫的手段！行，咱們走着瞧！”她鬆開手，憤憤地轉身，重重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把書包摔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教室裏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同學們交換着眼神，大致分爲兩派：一派認爲是夜凌風報復尹玉燕之前的“笑笑粉”事件，暗中下了黑手；另一派則覺得尹玉燕無理取鬧，夜大少爺雖然冷酷，但不至於用那種低級手段。
尹玉堂看着自家妹妹難得吃癟又氣鼓鼓的樣子，湊過去壓低聲音：“喂，沒事吧？傷得重不重？我說……應該不是風幹的，他那個人，要整你也會光明正大地來，不至於……”
話沒說完，就被尹玉燕一記凶狠的白眼瞪了回去。
尹玉堂識趣地摸摸鼻子，不再說話，但眼神裏透着了然——他了解夜凌風，那家夥驕傲得很，背後潑髒水、設陷阱，確實不像他的作風。
月黎依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單手支着下巴，臉上掛着萬年不變的溫柔淺笑，饒有興味地看着這場爭執，仿佛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
他對尹玉燕的傷勢並無多少關心之色，眼底深處反而閃爍着一絲期待，似乎在等待劇情下一步的發展。
夜凌風的目光再次掃過尹玉燕緊抿的嘴唇和褲子下隱約透出的別扭坐姿，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安靜的教室：“我說了，我沒有做，你愛信不信。”
語氣裏帶着一種被冤枉的慍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澄清，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大步走出了教室，背影依舊挺拔，卻似乎帶着點煩悶。
尹玉堂摸着下巴，望着夜凌風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奇怪了，這家夥以前最討厭解釋，今天怎麼轉性了？” 他瞥了一眼旁邊笑容完美的月黎依，心中疑竇漸生。
月黎依也跟着起身，拍了拍尹玉堂的肩膀，沒說什麼，也走了出去。
走廊拐角的陰影處，月黎依臉上的溫柔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三個女生——秋小童、李曉麗、何雪，正忐忑不安地等在那裏。
“月、月少爺，您找我們？”李曉麗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卻有些發顫。
月黎依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此刻毫無溫度的眼睛緩緩掃過她們，目光如同手術刀，切割着她們脆弱的神經。
“昨晚的事情，你們很清楚。”他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尹玉燕，不是你們能動的人，這次，是警告。”
秋小童嚇得臉色發白，這個平日裏如天使般溫柔的月黎依，此刻散發出的氣息比夜凌風發怒時還要可怕。“我們……我們只是……”
“我不想聽解釋。”月黎依打斷她，語氣森然，“兩個選擇自己主動轉學，或者，我‘請’你們離開聖櫻，選一個？”
何雪和李曉麗嚇得噤若寒蟬，求助地看向秋小童。
月黎依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三秒鍾，從我眼前消失，滾。”
最後一個“滾”字，帶着凜冽的寒意，讓三個女生如蒙大赦，又肝膽俱寒，忙不迭地轉身就跑，生怕慢了一步。
“嘖嘖，真是難得一見啊，我們優雅的月少爺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尹玉堂從柱子後面走出來，拍着手，臉上帶着探究的笑。
月黎依眼神一凜，瞬間鎖定了尹玉堂：“你跟蹤我？”此刻的他，在好友面前也卸下了僞裝，眼神銳利如鷹。
“碰巧，碰巧。”
尹玉堂聳聳肩，走近幾步，壓低聲音，語氣變得嚴肅，“依，或者我該叫你……飛宇？你並不喜歡玉燕，對吧？至少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爲什麼要接近她？甚至爲了她做到這一步？”
他指的顯然是逼迫那三個女生轉學。
月黎依，或者說月飛宇，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甚至勾起一抹淺淡卻莫測的笑：“誰說的？堂，別太自以爲是了，你並不完全了解我。”他沒有給出任何解釋，只是優雅地轉身，聲音飄來，“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
看着月黎依離去的背影，尹玉堂眉頭緊鎖。這個好友，心思深沉如海，他到底在盤算什麼？玉燕那個傻丫頭，可別成了他棋盤上的棋子。
當月黎依重新走回人群聚集的地方時，那身冰冷的氣息已然收斂，天使般溫暖和煦的笑容重新掛回臉上，仿佛剛才那個冷酷威脅他人的人從未存在過。
“天使哥哥！你去哪裏了？我找你好久！”尹玉燕一看到他，立刻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小跑過來，語氣帶着不自覺的撒嬌。
月黎依自然地伸手，想像往常一樣撫摸她的頭發，聲音溫柔：“抱歉，剛才去圖書館查了點資料。” 他的笑容無懈可擊。
然而，這一次，尹玉燕卻下意識地微微偏頭，避開了他的手。
月黎依的手在空中頓了一瞬，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訝異和更深的東西，但笑容不變：“怎麼了？玉燕？”
“沒、沒什麼。”
尹玉燕連忙搖頭，心裏卻因剛才那個下意識的躲避動作而泛起一絲異樣，她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回放起剛才在教室外無意中瞥見的一幕——雖然離得遠聽不清，但她清楚地看到月黎依面對那三個女生時，臉上絕不是平日裏溫柔的神情，那眼神……冰冷得讓她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咳咳，打擾一下。”倩瑜的聲音適時插入，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她笑着對尹玉燕說：“玉燕，找你有事，方便過來一下嗎？”
尹玉燕如釋重負，連忙對月黎依說：“天使哥哥，那我先過去了。”
說完，幾乎是逃也似的跟着倩瑜離開了。
月黎依站在原地，望着尹玉燕略顯倉促的背影，臉上溫柔的笑意漸漸淡去，眼底掠過一抹深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看來，昨晚的“警告”和剛才的“處理”，似乎讓這只敏感的小燕子，察覺到什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