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秀娟轉頭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登記表，仔細看了一眼說道：
“你要去的陝北那撇子，雖然遠了點，但更能鍛煉人不是！”
蘇紅玉攥着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陝北是好，革命根據地，艱苦樸素，學習氛圍濃厚。
可卻是她上輩子噩夢的開始。
這輩子她說什麼也不會再去那裏了。
“嬸子、你看這樣行不，我妹妹想去陝北，我弟弟想去大西北，可我想去東北，您看能幫着調換一下不？”
蘇紅玉從兜裏掏出自己僅存的兩塊錢，塞進了杜秀娟的手裏。
見蘇紅玉這麼會來事，杜秀娟臉上的笑容也越發親切了。
“好說、好說、你們姐弟三個這麼有覺悟，我自然得照顧一下，你放心，我這就給你調換。
不過去陝北的是四天後出發，大西北的是七天後出發，去東北的明天一早就得出發了，你還來得及嗎？”
聽到這話，蘇紅玉激動的手都有些顫抖。
“來得及、來得及、嬸子放心，我早就做好準備了，絕對不會耽誤行程的！”
上輩子自己吃過的苦，如今也該輪到蘇紅霞了。
還有蘇紅志那個白眼狼，她倒要看看，離開父母的庇護，他在大西北能混成什麼樣。
見蘇紅玉這麼爽快，杜秀娟也十分滿意。
“成、那我這就給你辦，明天早上五點去車站集合領車票，剩下兩份下鄉補貼還有下鄉通知單，我就一並給你了。”
蘇紅玉伸手接過，臉上漾出一抹笑意。
下鄉補貼一個人九十，兩個人就一百八，可上輩子，她卻被趙鳳梅用十塊錢就給打發了。
深吸一口氣，蘇紅玉將錢票揣進兜裏。
“謝謝嬸子關照，等會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離開街道辦，蘇紅玉便直奔服裝廠。
既然下鄉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那她的工作就得盡快處理了。
幸好，現在這節骨眼買工作的人多。
即便是時間緊迫，也能賣個好價錢。
來到服裝廠，蘇紅玉沒有去辦轉正手續，而是直接跑去了後勤倉庫。
她記得，之前倉庫保管員劉大姐提過一嘴，她有個親戚，想買份工作。
不管是真是假，也算是有個目標，蘇紅玉便直接找了過來。
“劉大姐、這會忙着呢嗎？”
聽到蘇紅玉的聲音，劉淑芬放下手裏的登記本，略微有些詫異的抬起頭。
“紅玉、你怎麼過來了？我這會倒是不忙，你有事啊？”
蘇紅玉走到近前，劉淑芬這才看到她頭上的傷口。
“哎呦喂、這是怎麼弄得？怎麼還受傷了？”
蘇紅玉眼眶一紅。
雖然她已經擦幹淨了血漬，可頭上的傷口還是十分明顯的。
這一上午，劉淑芬是唯一一個開口關心過她的人。
“劉大姐，我這傷不礙事，我是想來問問你，先前你說你有個親戚想買工作，是真嗎？”
見蘇紅玉轉移了話題，劉淑芬也就沒有繼續追問，這年月，誰家沒有點雞毛蒜皮啊！
“當然是真的啊！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蘇紅玉笑笑，心裏放鬆了幾分。
“劉大姐覺得我的工作怎麼樣？”
“你的工作當然好啊！輕快又幹淨，工資還不少，多好的活啊！怎麼着？難不成你要賣工作？”
劉淑芬隨口一問，卻沒想到剛才還笑意盈盈的蘇紅玉突然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你來真的啊？你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轉正名額的， 如今有了名額，你就不用怕下鄉了啊！”
劉淑芬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畢竟這年月工作可是鐵飯碗，一般都不會輕易舍棄的。
蘇紅玉點了點頭。
“劉大姐，實不相瞞，我也是沒辦法了，我爸逼着讓我把工作讓給我弟弟，我媽又偷偷給我報名下了鄉。
如今的我算是走投無路了，只希望能把工作賣了，也好多個傍身錢！您也知道的，我這轉正手續還沒辦....”
蘇紅玉雖然沒有說完，但劉淑芬已然明白了蘇紅玉要表達的意思，更明白了她現在的處境。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不是我說，你爸媽也着實是太偏心了些，不過你真想好了嗎？這工作一旦賣了，可就真的沒了！”
蘇紅玉再次點了點頭。
“我已經想好了，劉大姐，我總得爲自己打算一下不是，咱們廠裏哪個不知道，我每個月的工資都是我媽過來代領的。
上班這一年多，我自己兜裏是一分錢都沒攢下，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這份工作了！”
劉淑芬嘆了口氣，同樣都是女人，她也是從當閨女的時候過來的。
雖然她父母也有些重男輕女，但也絕對沒有蘇家兩口子這麼過分。
最起碼她這工作就是娘家給安排的不是。
“行吧！既然你想好了，大姐也就不勸你了，實話告訴你，想買工作的就是我娘家侄子。
他今年剛剛高中畢業，說來他和你弟妹應該都是一個學校的，至於認不認識，我就不清楚了。”
蘇紅玉抿了抿嘴，心裏有些擔憂。
“那這工作...實在不行...我找別人問問吧，時間有點緊，我耽擱不起！”
聽到劉淑芬說對方可能和蘇紅志還有蘇紅霞認識，蘇紅玉便打起了退堂鼓。
明天早上的火車，她就要走了，這份工作，必須在今天下午服裝廠下班之前賣出去才行。
看到轉身要走的蘇紅玉，劉淑芬趕忙伸手把人拉住。
“別着急走啊！大姐知道，你是怕這事泄露出去，不過你放心，大姐不是那嘴碎的人。
工作的事情我嫂子都着急好久了，現在好不容易碰上你這麼個好茬。
就算我侄子和你弟妹認識，這工作我嫂子也不會放手的！大姐一定讓她給你個公道價！”
聽到劉淑芬這麼說，蘇紅玉心裏倒是鬆了口氣。
“既然大姐這麼說了，那我就不糾結了，至於我這份工作，現在的行情大家夥也都知道。
我轉正就是正式工，不算補貼和票據，每個月二十九塊八的工資。
這工作我也不多要，一千塊錢外加一百斤全國糧票，現在就能辦手續！”
要知道市面上，就算是服裝廠的車間工人，那一份工作都得賣個八九百塊錢呢！
像蘇紅玉這種坐辦公室的，最少一千二打底，如果不着急的話，賣到一千三四都是可以的。
“你認真的？就要一千塊錢加一百斤全國糧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