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莫名的煩躁和隱隱的不安,在她心頭縈繞。是年紀大了?還是這紫禁城的春天,格外讓人氣悶?
胡思亂想間,她在宮女的攙扶下,回到了精心布置的寢宮。室內熏着安神的百合香,厚重的帷帳垂下,隔絕了外面尚顯明亮的日光。她褪去外袍,躺上那架百工巧匠精心打造的鳳床。
困意如約而至,甚至比往日更加洶涌。幾乎是在頭沾到枕頭的瞬間,她的意識便開始模糊、沉淪。宮娥爲她輕輕掖好被角,悄無聲息地退到外間守候。
寢殿內,只剩下她逐漸變得均勻而深長的呼吸聲,以及那若有若無仿佛在爲她送行的安神香氣。
她並不知道,那碗她只嚐了幾口的清燉獅子頭,其看似清醇的湯底中,融入了經由“譚掌櫃”手下能人精心炮制的“秘藥”。此物非尋常毒藥,銀針難辨,且因分量控制得極巧,單次試吃的宮女所用劑量微乎其微,短時間內絕不會顯露異常。它唯一的特性,便是會無聲無息地侵蝕人的精神元氣,放大身體固有的疲乏,讓人在沉睡中,心脈逐漸衰竭。
這一次的沉睡,格外深沉。
時間在香爐升起的嫋嫋青煙中流逝。外間守候的宮娥起初並未在意,太後嗜睡已有幾日。但當日頭偏西,寢宮內依舊毫無動靜時,領班的宮女開始覺得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進入內殿,輕聲呼喚:“老佛爺?時辰不早了,可要起身用些點心?”
帳內毫無回應。
宮女的心跳漏了一拍,壯着膽子,輕輕掀開帷帳一角。
鳳榻之上,慈禧太後面容平靜,仿佛仍在熟睡,只是臉色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毫無生氣的灰白。宮女顫抖着伸出手,探向她的鼻息。
下一刻,一聲淒厲而驚恐的尖叫,劃破了紫禁城黃昏的寂靜!
“老佛爺,老佛爺殯天了!”
統治大清王朝近半個世紀,執掌至高權柄三十餘年的鐵腕女人,葉赫那拉·杏貞,就在這個看似平靜的春日下午,於沉睡中悄然離世。沒有臨終遺言,沒有權力交接的驚心動魄,甚至沒有給外界任何反應的餘地。她的時代,以一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倉促而靜默的落下了帷幕。
消息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席卷了紫禁城的每一個角落,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整個北京城,向直隸,向全國乃至世界擴散而去!
養心殿內,光緒帝在接到密報時,手中的朱筆“啪嗒”一聲落在奏折上,濺開一團刺目的紅。他臉色煞白,身體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極其復雜的情緒,有巨大的震驚,有本能的一絲恐懼,有驟然卸下千斤重擔的虛脫,更有一股壓抑已久、終於破土而出對權柄的渴望與悸動!
而在醇親王府,李鴻章聽着心腹的緊急稟報,他緩緩閉上雙眼,良久,才重新睜開。眼中沒有絲毫的喜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凝重與凜然。
叮!宿主主導策劃的重大歷史事件已發生。清王朝最高權力結構發生根本性變更,潛在掃除改革障礙。國運衰減趨勢得到階段性遏制。獎勵:生命延長3個月,身體機能得到一定修復,精力顯著提升。
系統的提示依舊冰涼,但李鴻章知道,真正的風暴,現在才剛剛開始。太後的驟然崩逝,留下的權力真空,足以吞噬一切。他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如履薄冰,關系着他個人的生死,更關系着這個古老帝國,能否抓住這稍縱即逝的、險峻的生機。
紫禁城的喪鍾,以一種沉悶而極具穿透力的節奏,敲碎了北京城春日的寧靜。鍾聲如同無形的漣漪,迅速擴散至內城每一個王府貝勒府,每一處衙門官邸,乃至外城那些消息靈通的會館茶樓。
老佛爺殯天了!
這消息不啻於一道九天驚雷,直劈得整個大清王朝的權力頂層頭暈目眩,魂飛魄散。起初是無人敢信,隨即是不得不信的恐慌,最後演變成一種近乎天塌地陷的茫然。
慈禧太後,這位實際統治了大清近三十年的女人,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同紫禁城的宮牆,雖顯暮氣,卻是一種穩固的象征。如今,這堵牆毫無征兆地轟然倒塌,暴露出的是一片令人心驚膽戰的權力真空。
最先亂作一團的,自然是那些緊密依附於慈禧,以其爲靠山和權力源泉的滿洲親貴們。他們的頂戴花翎,他們的煊赫權勢,甚至他們的身家性命,都與頤和園裏那位老婦人的意志息息相關。
步軍統領衙門都統、協辦大學士榮祿的府邸,此刻已成了恐慌匯聚的中心。往日裏門庭若市、彰顯權勢的景象,此刻卻被一種詭異而緊張的氣氛所取代。一輛輛遮掩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從後門悄然而入,下來的皆是面色惶遽的滿洲大員。禮親王世鐸、端郡王載漪、輔國公載瀾、大學士剛毅、刑部尚書趙舒翹,這些在太後羽翼下盤根錯節的勢力代表,此刻如同被驚擾的蟻群,失去了方向,本能地聚集到他們認爲最堅硬的“礁石”周圍。
花廳內,門窗緊閉,厚重的簾幕阻隔了內外。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煙草味和一種焦躁不安的氣息。往日裏這些儀態威嚴、舉止雍容的王公大臣,此刻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太師椅上,或如同困獸般在廳內來回踱步,有人甚至額角見汗,雙手微顫。
“怎麼會…怎麼會如此突然!”禮親王世鐸,身爲首席軍機大臣(雖多爲榮譽銜,但地位尊崇),聲音帶着難以抑制的顫抖,“前兩日太後從園子回鑾,雖略顯疲態,卻也…卻也並無大病之兆啊!這說去就去了,連句遺詔都沒有留下,這如何是好?!”
他的話語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太後的離世太過突兀,沒有任何政治安排,沒有指定任何顧命大臣,這等於將整個帝國的最高權力赤裸裸地拋向了空中,等待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