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計劃!”伊藤博文斷然道,“第一,陸軍、海軍立即重新評估清國新軍及北洋水師改裝後的戰力,修訂作戰方案,尤其是對威海衛、旅順口的進攻計劃,以及對渤海灣的封鎖策略,必須考慮其增強後的抵抗能力。第二,加速我們自己的軍備采購和建造計劃!向英國爭取更優惠的貸款,務必在明年(1894年)夏季之前,確保‘吉野’號等新銳巡洋艦完全形成戰鬥力,並儲備足夠的彈藥。第三,外交方面,陸奧君,你要加緊與俄國的交涉,盡量穩住他們。同時,密切注意德國、美國的動向,他們向清國出售軍火,其背後是否有更深層次的政治意圖?”
“嗨依!”衆人齊聲應道。
“最後,”伊藤博文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對清國的情報工作要進一步加強!我要知道李鴻章新軍的每一個指揮官的名字,每一門新炮的位置,以及他們內部權力鬥爭的每一個細節!帝國的命運,不容有失!”
幾乎在日本內閣會議的同時,位於倫敦唐寧街十號的首相官邸內,英國首相羅斯伯裏伯爵也在聽取外交大臣關於遠東局勢的匯報。
“綜上所述,日本方面對清國近期,特別是李鴻章主導下的軍事現代化努力感到極度不安。他們擔心這會影響其‘大陸政策’的實施。而德國和美國的介入,更使得局勢復雜化。”外交大臣將一份文件遞給首相。
羅斯伯裏伯爵快速瀏覽着文件,眉頭微蹙:“李鴻章他總是在絕境中試圖尋找出路。德國人一向樂於看到我們在遠東的麻煩,美國人則想趁機擴大他們的商業影響力。日本人的擔心,不無道理。”
“首相閣下,我們是否需要對日本進行一些安撫?或者,對清國的軍購進行一些限制?”外交大臣試探着問道。
羅斯伯裏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老牌外交家的狡黠:“不,不必。維持遠東的‘均勢’才最符合大英帝國的利益。一個過於強大的日本,不符合我們的願望;但一個能夠被輕易擊敗的清國,同樣不符合。讓李鴻章有點力量,給日本人制造些麻煩,讓他們彼此消耗,這很好。至於德國人和美國人,只要不觸及我們在長江流域的核心利益,讓他們去分一杯羹也無妨。告訴我們在北京的公使,保持‘中立’和‘關注’,但要確保,無論誰贏得這場可能的沖突,都必須尊重並擴大我們在華已有的條約權利。”
英國,這個當時的全球霸主,以其精明的離岸平衡手段,決定暫時作壁上觀,甚至樂見其成,讓東亞的這兩個國家在軍備競賽和可能的沖突中相互削弱。也正是因爲這次的中立立場,導致一年後日清甲午戰爭日方損失慘重,而美國的勢力乘勢崛起,此外,由於看到日本在甲午的戰敗,導致俄國意外出兵日本北海道島,日俄戰爭爆發。
也正是因爲如此,直接導致英國扶持日本破壞大清發展計劃徹底破產,英國自此東亞的影響力急劇下降。
這些都是後話。
就在列強各自盤算之際,天津直隸總督署內,一場關乎未來經濟命脈的密談也在悄然進行。
送走了領命而去神色堅毅的左寶貴,李鴻章將新建北洋三鎮的訓練大任委托於這位以勇猛善戰、治軍嚴謹著稱的悍將,李鴻章並未停歇,而是立刻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會見了以美國駐華公使田貝和美國美孚公司、華美銀行等大型資本代表組成的秘密代表團。
會談在督署後花園一間極爲僻靜的花廳內進行,周圍由李鴻章最親信的淮軍衛隊把守,確保萬無一失。
美方代表,主要是華美銀行的董事約翰·皮爾龐特·摩根的特使弗雷德裏克·史密斯,以及代表美國工業資本的卡爾文·柯立特。他們對於李鴻章如此直接、開放的姿態,既感到驚訝,也充滿了驚喜。
“中堂大人,”弗雷德裏克·史密斯操着流利的中文,語氣恭敬而熱切,“您提出的合作框架,令人印象深刻。我們非常感興趣。”
李鴻章端着蓋碗茶,輕輕撥弄着浮葉,神色平靜:“國勢維艱,非變法不足以圖強,非開放不足以興業。貴國乃新興強國,與我大清素無重大領土糾紛,且在商務上多有可互補之處。老夫願以安徽省爲‘實驗區’,與貴國資本展開深度合作。”
隨即他提出的方案更加的大膽,也令美國方面更加的吃驚,在當時看來,這更像是一份賣國條約:
一、金融貸款:由美國華美銀行牽頭,聯合其他美資銀行,向李鴻章主導的“北洋實業總公司”(一個擬新設的、整合了輪船招商局、開平礦務局等優質資產的控股實體)提供一筆總額高達一千五百萬美元(約合庫平銀二千萬兩)的長期低息貸款。這筆款項將專項用於安徽的基礎設施建設、工礦企業投資以及部分不能明言的軍備采購補充。
二、工業合作:以安徽省爲核心區域,雙方合資成立“皖美興業公司”。該公司將專注於:
1.修築連接蕪湖、安慶、廬州(合肥)等地的幹線鐵路,並規劃未來延伸至河南、湖北的線路。
2.勘探並開發安徽境內的煤礦、鐵礦及部分有色金屬資源,建立現代化的煉焦、煉鐵、以及機器制造工廠。
3.包括電報線路鋪設、內河航運碼頭建設等。
股權結構明確了以北洋實業總公司爲代表持股55%,擁有控股權;美方資本聯合持股45%。公司管理層由雙方共同組成,但核心技術崗位可聘請美國工程師。
這個方案,意味着北洋在不完全喪失主權的前提下,以安徽省的市場和資源爲籌碼,換取了美國巨額的資金和先進的技術,試圖打造一個屬於北洋自己的,同時也是屬於國家的近代化工業基地。
這個其實和後世的開放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引進急缺的資本和技術,讓渡一部分利益從而達成工業化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