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包廂門口。門虛掩着,隔着老遠就聽見裏頭喧譁震天,比走廊上聽到的還要鬧騰。
許廷南的嗓門尤其突出,帶着酒後的亢奮,幾乎要掀翻屋頂。
他起哄的聲音越來越高,腳步聲也朝着門邊逼近:
“哎哎哎剛才說好的啊!遲到的怎麼罰來着?有伴兒的當衆親一個!沒伴兒的,就從在場的人裏挑一個親!”
包廂裏頓時炸開一片附和——
“必須的!!”
“親!親!親!”
“倆男的也得親!規矩不能壞!”
“要是傅恪尋就好了,我還沒見過他跟誰親近過。”
“你找死啊?傅恪尋你也敢編排?”
“靠,不就趁這種機會才可能看見傅恪尋帶女伴來嗎?平時哪見得到!”
……
一句句起哄,孟晚眼皮輕跳。
還沒來得及定神,面前的門忽然被人從裏一把拉開。
緊接着就是許廷南一聲響亮的“我靠”,以及看清門口兩人後,衆人瞬間精彩紛呈的臉色。
屋內的喧囂隨着門開驟然停歇,方才還鬧哄哄嚷着要灌醉傅恪尋的那群人,
此刻見他真人冷着臉站在門口,一個個都噤了聲,只敢偷偷交換眼色。
孟晚能感覺到那些目光明面上落在傅恪尋身上,暗裏卻纏繞着她打轉。
這個圈子裏藏不住事,傅恪尋結婚的消息雖未張揚,但該知道的人多少都聽說過。
只是傳聞歸傳聞,誰也沒見過這位傅太太的真面目,此刻衆人都在猜,
孟晚究竟是那位被傅恪尋護得嚴嚴實實的正主,還是別的什麼“特殊人物”。
空氣凝滯得讓人發慌,孟晚指尖暗暗掐進掌心,除了靜靜站在傅恪尋身側,竟不知該進該退。
傅恪尋向來氣場迫人,性子又冷,敢在他面前放肆的人不多。
可今日不知怎的,偏偏有幾個膽大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不知誰在人群裏先嚷了一聲“新婚大喜”,緊接着便是一片參差不齊的“恭喜傅哥”“嫂子好”。
當然,趁亂拖長聲音喊“抱一個”“親一個”的,也大有人在。
傅恪尋是什麼脾性,許廷南最清楚,表面一副疏淡自持的模樣,骨子裏卻算不得什麼溫和良善之輩,若真觸了他的逆鱗,說將你丟進後巷醒酒池裏泡一夜,就絕不會少半個鍾頭。
此時他杵在傅恪尋和孟晚跟前,嘴角都快笑僵了,手在半空虛虛擺了擺,壓低聲音:
“我真不知道外面是你,這幫人也就是瞎鬧,你要實在不想親嫂子……”
傅恪尋抬眼掠他一記。
許廷南話沒說完,但彼此都明白那意思,起哄歸起哄,誰還真敢按着傅恪尋低頭。
可一直怔怔忡忡的孟晚不懂。
她方才只顧着琢磨這局面該如何收場,想得太入神,壓根沒留意許廷南說了什麼。
此刻聽見四周哄鬧聲越來越響,仿佛不照做便絕不肯罷休,
心一橫,悄悄側過身,朝傅恪尋挨近了些。
“那就只親一下可以嗎?”
孟晚低着頭。
心想着只是嘴唇碰一下,他們又不是沒過,昨晚傅恪尋在床上那親她的架勢都想把她吞了。
許廷南一聽就知道這姑娘是頭回見這場面,正想笑着打圓場說不用勉強,卻聽見身旁的傅恪尋淡淡開口:
“什麼叫只親一下?”
許廷南:“…………”
不是,人家問你抱一下行不行,你倒好,還摳起字眼來了??
孟晚已經紅着耳尖,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小聲卻又認真地解釋道:
“就是……我輕輕親一下你,不會很久的。”
“…………”
許廷南心裏直搖頭,這姑娘也太老實了。
傅恪尋問,她就真一字一句地解釋。
孟晚說完,屏着呼吸等回應,可傅恪尋只是靜靜看着她,沒什麼表示。
她眼神晃了晃,悄悄抬起一點,正撞進他看不出情緒的深眸裏。
傅恪尋左臂搭着西服外套,眸色深斂,只是靜靜地望着她。
那算是……默許了?
起哄聲一浪高過一浪,孟晚耳根燙得厲害,只想趕緊結束這場鬧劇,心一橫便向前邁了半步,伸手拽住傅恪尋的袖口就要踮腳湊近。
可還未等她抬起腳跟,原本靜立不動的人忽地有了動作。
傅恪尋手掌一攏,握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便將她圈進了身側陰影裏。
他側過身擋在她前面,另一只手順勢撫上她耳後,指節微屈,托住她的下頜。
孟晚呼吸一滯,只覺他低下頭來,唇卻在咫尺之間停住。
燈光恰好被他的肩膀遮去大半,從遠處看,兩人身影交疊,宛若親吻。
“我靠——!”
許廷南的驚呼從卡座那頭炸開,緊接着便是口哨與笑鬧掀翻了天花板。
孟晚在一片沸騰的喧嚷裏,只聽見自己心髒撞着胸腔的悶響。
她悄悄吸了口氣,鼻尖全是他的氣息,清冽裏混着一點淡淡的煙味。
“做做樣子給他們看。”
他的聲音低低響在耳邊,沉緩得像夜裏的潮。
孟晚怔怔地:“……啊?”
傅恪尋很輕地笑了一下,氣息掠過她發梢:
“回家我們再親,我更喜歡關起門來的親熱。”
孟晚不敢動,臉紅:
“……嗯。”
許廷南和幾個探頭張望的人一起,遠遠望着傅恪尋和孟晚,心裏急的不行,所以剛才他們到底親上沒有?
這點小波瀾很快便平息了。
更多是因爲傅恪尋在場,方才那番起哄已算逾矩,此刻誰也不敢再當那個觸他眉頭的人。
這間包廂裏,一半的人都與傅家生意有牽扯,或是存着攀附的心思,自然懂得看臉色行事。
傅恪尋被許廷南拉到一旁談事情,孟晚自己悄悄走向沙發角落,向侍者要了杯果汁,插上吸管,捧在手裏小口抿着。
許廷南把傅恪尋拉到吧台邊,順手遞了杯威士忌過去,
自己則倚着台面,眼神往孟晚的方向瞟了瞟,又轉回來,壓低了聲音:
“不是,那天在座談會上我就看你不對勁,你沒事老盯着人姑娘的腰看幹什麼,這才多長時間就把人娶回家了,我說你們倆真是合約婚姻啊?”
傅恪尋接過酒杯,沒喝,視線短暫地落在那抹安靜的身影上。
她正低頭看着手機屏幕,光打在她粉白的小臉上,漂亮得不可方物。
“怎麼問這個。”
傅恪尋收回目光,語氣平淡。
“剛才那架勢,演得也太真了點兒。”
許廷南湊近了些,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
“圈子裏傳得有鼻子有眼,說你爲了應付老爺子,找了個傅太太擺着,可我看不像啊。”
他想起剛才門口那一幕,傅恪尋那不動聲色的借位。
說是演,傅恪尋那眼神和動作裏的細微控制,未免太過自然,
可若說是真,許廷南又覺得以他對傅恪尋的了解,不像會輕易對誰動情的主。
傅恪尋晃了晃酒杯,慢條斯理喝了一口:
“合約該履行的條款,自然要履行得像樣。”
這話答得滴水不漏,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傳言。
“行,傅總,你就跟我繞吧。”
許廷南哼笑一聲,仰頭灌了自己大半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