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的決定,像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滋啦”一聲按進了本就暗流涌動的書院池塘,騰起的不是水汽,而是混合着驚愕、嫉恨、嘲諷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的白煙。
陳棲獲得了名義上每日半個時辰的“自行安排”時間,用以“準備考核”。這時間短暫且尷尬——不夠系統學習什麼,卻足以讓他成爲更多人目光的焦點,承受更多的審視與刁難。無人指導,也無專用場地器械。他的一切,依舊只能在最日常的勞作與那片有限的、雜亂的空間裏偷偷進行。
天未亮,他便在井台溼滑的石板上練習平衡與瞬間發力,將扁擔當作最簡陋的棍棒,反復體會抽、挑、刺、格時力量從腳跟升起,經腰胯扭轉,通達手臂末梢的完整鏈條。他追求的並非招式的花哨,而是每一次發力是否幹淨、有效,是否能在最短距離、最小幅度內完成。擔水往返的路上,狹窄的巷道、不平的石階、甚至牆角突然竄出的野貓,都成了他練習閃避、調整重心、於不可能處借力的“道具”。他將竺先生那無名冊子上的呼吸法融入每一個動作,讓氣息的綿長與身體的律動逐漸協調,讓那股體內微弱的暖流,隨着意念在需要時能稍稍匯聚。
更多的時候,他沉浸在自己的感知世界裏。閉上眼睛,站在後院那堆高低不平的柴垛旁,聽着風穿過不同縫隙發出的細微嗚咽,感受着陽光照射在身體不同側面的溫度差異,甚至去“觸摸”空氣中那無處不在、卻因地點和時間而略有不同的“氣場”。他能感覺到廚房方向散發的溫熱、嘈雜與煙火氣;能感覺到學堂方向傳來的、更清冷但也更“凝滯”的氣息;也能隱約捕捉到月牙山方向,那隨着風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帶着溼冷與淡淡腥氣的壓迫感。他的“踏絮”步法,在這種與環境的隱秘對話中,日益變得空靈而難以捉摸,仿佛他不是在對抗環境,而是在順應、甚至引導環境中那些無形的力量。
趙奎則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家不僅請來了“震”位一家頗有名氣的武館教頭,每日放學後在校場開小灶,練習虎虎生風的拳腳套路,呼喝之聲隔着老遠都能聽見。趙奎本人更是穿上嶄新的綢緞勁裝,趾高氣揚,仿佛武試頭名已是囊中之物。他看陳棲的眼神,已從最初的嫉恨,變成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一種即將碾壓螻蟻的快意。
“啞巴,就憑你那雙挑水劈柴的糙手,也配叫練武?等着吧,在校場上,小爺會讓你知道,雜役就是雜役,癩蛤蟆永遠別想吃天鵝肉!”一次在水井邊狹路相逢,趙奎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陳棲剛放下的水桶。
陳棲只是手腕一抖,扁擔頭在桶沿上極輕巧地一撥一引。趙奎撞來的力道仿佛泥牛入海,反而被帶得向前一個趔趄,差點撲進井裏,嚇得臉色一白。陳棲看也沒看他,穩穩地重新挑起水桶,步履平穩地走了,仿佛剛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葉。趙奎在後面氣得渾身發抖,卻無計可施,只能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裴湘被祖父嚴令不得再明目張膽地參與此事,甚至減少了來書院的次數。但她的關切並未遠離。陳棲時常會在自己那堆破舊衣物中發現一卷用油紙仔細包好的手抄冊子,有時是《基礎拳理注解》,有時是《身法步伐要訣心得》,字跡清秀工整,顯然是熬夜抄錄;或者是一小包調配好的、散發着清苦藥香的膏藥,旁邊用極小字注明“舒筋活絡,睡前熱敷”。沒有署名,但那份細心與溫暖,陳棲心知肚明。這份默默的支持,像寒夜裏遙遠卻堅定的星辰,微弱卻持續地照亮着他前行的逼仄小路。
他也曾試圖在課後尋找竺先生,希望能得到更具體的指點。但竺先生似乎更加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出現,也只是在課堂上講述些看似無關的學問:各地山川關隘的險要之處、奇門遁甲中五行生克的微妙變化、江湖軼事裏提到的某些獨特功法的特點與可能破綻。陳棲凝神傾聽,努力將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與自己正在摸索的道路相互印證。他隱約覺得,竺先生並非沒有教他,而是在用一種更隱晦、更需要他自己去領悟和串聯的方式,爲他打開一扇扇窗戶。
這一日,竺先生在講解一段關於“氣機感應與方位吉凶”的玄理後,下課鈴響,學子們一哄而散。竺先生慢條斯理地收拾着書卷,陳棲在廊下擦拭欄杆。竺先生走過他身邊時,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聲音低得像一縷微風,卻清晰傳入陳棲耳中:
“武之一道,有形之招易破,無形之勢難防。校場如陣,石坪亦如陣,人心更是大陣。你眼中所見之對手,未必是你真正要面對的阻礙;你以爲明了之規則,也未必是全部之規則。記住,你之長,不在‘力’之強橫,而在‘感’之先機,‘變’之迅捷。先感而知之,知而速變,方能於縫隙中覓得一線生機。”
說完,他便踱步離開,青灰色的袍角掃過廊柱,悄然無聲。
陳棲握着抹布的手微微收緊。不在力強,而在感先、變速……他想起月牙山霧中那瞬間襲來的冰冷感知和下意識的滑退,想起自己躲避趙奎撞擊時那本能的引帶,心中似有一層薄霧被吹開些許。力量可以鍛煉,招數可以學習,但這種對危險的本能預感、對環境中細微變化的敏銳捕捉、以及隨之而來的、近乎本能的應變,似乎才是他區別於趙奎那些花架子的根本。
十日期限,在緊繃的期待與各懷心思的籌備中,轉瞬即至。
武試初選的日子,是個陰沉的上午。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着桃花塢的飛檐翹角,往日甜膩的桃香似乎也被這沉悶的天色稀釋、沖淡,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山雨欲來前特有的、潮溼的土腥氣,讓人心頭莫名發堵。
書院校場被簡單清理布置過,四周插着代表八卦方位的各色小旗,在無精打采的風裏微微晃動。北面設了觀摩席,宋山長、幾位書院的資深先生、以及兩位被八大家派來“見證”的執事端坐其上。一位是“魯班門”的外執事梁先生,面容清癯,目光沉靜,指尖無意識地輕叩着扶手;另一位則是“漕幫”的一名管事,姓馮,身材魁梧,太陽穴微微鼓起,環抱雙臂,眼神銳利地掃視着場中少年。趙奎的父親趙老板也坐在一旁角落,臉色並不好看,他本以爲武試名額穩操勝券,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陳棲,雖覺不足爲慮,但也平添變數,看向陳棲的眼神帶着毫不掩飾的冷意。
參加武試的學子共有八人,除了趙奎和陳棲,其餘六人也多是家中有些背景、自幼習過些拳腳或弓馬,以期在武事上有所表現的少年。他們大多穿着利落的短打勁裝,面料考究,唯有陳棲,依舊是一身洗得發白、打了兩處補丁的粗布衣褲,安靜地站在隊伍最邊緣,與周圍摩拳擦掌、低聲交談或互相打氣的少年們格格不入,顯得異常扎眼,也引來了更多好奇或鄙夷的打量。
考核內容由那位漕幫馮管事宣布,聲音洪亮,帶着江湖人特有的粗糲質感:“初試考校三項!一、力!舉石鎖過頂,保持五息不倒!石鎖分三等,自選!二、穩!於梅花樁上,打完一套基礎長拳,不得落地!三、敏!入‘飄香障’,一炷香內,取得信物並走出!按綜合表現評定甲乙!”
前兩項尚在衆人理解範疇之內。石鎖分輕、中、重三等,一字排開。多數人選了中等重量,勉強舉起,面紅耳赤,搖搖晃晃堅持五息,放下時已是氣喘籲籲。輪到趙奎,他爲顯實力,徑直走向最重的那把石鎖,吐氣開聲,大喝一下,奮力將其舉起過頂,手臂肌肉賁張,臉上青筋隱現,勉強堅持了五息,放下時“咚”的一聲悶響,激起塵土,他自己也氣息粗重,額角見汗,卻得意地朝觀摩席父親方向看了一眼,又挑釁地瞥向陳棲。
輪到陳棲。他走到石鎖前,沒有立刻去動最重的,而是先用腳輕輕碰了碰次重的那把,感受了一下分量,然後,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中,單手握住鎖柄,腰背如鬆般微微一沉,不見如何用力嘶吼,那沉重的石鎖便已穩穩離地,舉至與肩同高,稍一調整呼吸,隨即緩緩過頭頂。整個過程流暢自然,手臂不見劇烈顫抖,呼吸平穩悠長,他竟一口氣堅持了遠超十息的時間,才緩緩放下,石鎖落地之聲沉悶卻並不刺耳,顯示出對力量極好的控制。他常年擔水,雙臂與腰腹核心力量早已在日復一日的重壓下錘煉得遠超同齡人,更難得的是懂得如何調動全身筋骨協調發力,而非單純依靠臂膀蠻幹。
馮管事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微微頷首。梁執事則若有所思地看着陳棲放下石鎖時,腳下青磚那極其輕微、卻均勻的受力痕跡,以及他呼吸依舊平穩的節奏。
第二項梅花樁,樁高五尺,間距不一,樁面圓滑,僅容半足。需在樁上打完一套書院教授的最基礎的長拳。這對平衡、下盤穩固度與氣息控制要求極高。前面幾人上去,多是搖搖晃晃,拳法變形走樣,甚至有人中途驚叫跌落,狼狽不堪。趙奎小心翼翼上去,樁身微晃,他臉色發白,勉強將一套長拳打得磕磕絆絆,下樁時腳下虛浮,差點滑倒,已是汗流浹背。
陳棲踏上木樁。腳下圓木傳來的微晃與不穩定感,並未讓他慌亂。他閉上眼睛一瞬,調整呼吸,將心神與腳下這片起伏的“梅花林”相連。當他睜開眼時,身體仿佛已與這片錯落的木樁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他並未立刻打拳,而是如同在平地散步般,在樁間隨意走了幾步,每一步都精準踏在樁心,身形穩如磐石,不見絲毫搖晃,甚至帶着一種閒庭信步般的從容。然後,他才開始演練那套基礎長拳。招式樸實無華,甚至有些刻板,但每一個動作都極其舒展穩定,重心轉換圓融無礙,騰挪轉折時如履平地。尤其當他在樁間移步換形、轉身出拳時,那種舉重若輕的穩定與流暢,與之前趙奎等人的狼狽形成了鮮明對比。
“此子下盤之穩,身法之活,對自身掌控之精微,已得‘穩’字三昧,更難得心靜如止水。”梁執事輕聲對身旁的宋山長道。宋山長捻須不語,眼中神色復雜。
最後一項“敏,於飄香障中取得信物”,卻讓所有人都露出了困惑與些許不安之色。只見校場一角,早已用竹竿和厚實的灰色油布圍起了一個方圓十丈左右的區域,布幔密封,只留一個狹窄入口。入口處正彌漫出濃鬱的、有些刺鼻的混合香氣,似乎是多種花香、草藥、甚至少許辛辣之物混合燃燒所致,正是“飄香障”。氣味隨風飄散,離得近些,便覺鼻腔發癢,頭腦微眩。
“障內昏暗無光,香氣擾人五感,地面布置有簡單障礙繩索、鈴網。”馮管事解釋道,目光掃過略顯緊張的少年們,“信物乃三枚系着紅繩的銅錢,懸於障內不同位置。一炷香時間內,取得信物並走出者,按取得數量及用時評判。此項考校反應、感知、心志定力,以及在雜亂幹擾下尋物、判斷、脫身之能。現在,抽籤決定順序!”
這項考核顯然出乎大多數人的預料。封閉的黑暗、刺鼻擾神的香氣、未知的障礙……聽起來便讓人心頭打鼓,絕非單純比拼力氣或招式。趙奎抽到第三位,臉色有些發白,他平日養尊處優,何曾經歷過這種?
陳棲抽到了最後一位。他靜靜地看着前面的人依次進入。第一個進去不久,裏面便傳來驚呼、碰撞聲,還有鈴鐺亂響,然後那人就狼狽地捂着口鼻沖了出來,兩手空空,涕淚橫流,咳嗽不止。第二個稍好,堅持了半柱香,摸到一枚銅錢,出來時也是頭暈眼花,腳步虛浮。趙奎硬着頭皮進去,裏面傳來更大的動靜,他似乎撞到了什麼,罵罵咧咧,最終也只找到一枚,香將燒完時才勉強爬出,嶄新的勁裝上沾滿灰塵,還被刮破了一道口子,臉色難看至極。
輪到陳棲。他站在那散發着奇異濃香的入口前,沒有立刻進入,而是再次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並非吸入那擾人的香氣,而是運轉竺先生所授的呼吸法,將自身氣息緩緩內斂沉降,同時將聽覺、嗅覺的殘餘敏感度、乃至皮膚對空氣流動的感知提升到極致。腕間的菩提念珠傳來一絲清涼,幫助他穩定心神。
然後,他一步踏入了昏暗的障內。
濃烈而混雜的香氣如同粘稠的液體瞬間包裹而來,視線嚴重受阻,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障礙物輪廓,黑暗中人容易失去方向感。但陳棲沒有慌亂。他保持着深緩的內息,幾乎轉爲內呼吸,將香氣的直接幹擾降到最低。同時,他擴展自己的其他感知。
眼睛用處不大,耳朵卻捕捉到障內空氣流動的細微聲響——哪裏有障礙物阻擋氣流產生渦旋,哪裏有空隙可供穿行;鼻子雖然屏住外息,但對之前吸入的、殘留於鼻腔的微弱氣味痕跡卻格外敏感,他能從濃烈的混合氣味中,艱難地分辨出幾種不同香氣來源的方位,其中似乎有一絲極淡的、屬於金屬和浸過桐油的紅繩的獨特氣味,混雜在東南角某種濃鬱的檀香木氣味中。更重要的是,他近日來對“氣”的模糊感知,在這封閉、氣息雜亂的空間裏,似乎被放大了。他能隱約“感覺”到障內空間“氣場”的不均勻,有的地方“氣”流滯澀淤塞(可能是障礙物或死角),有的地方相對順暢流通(可能是路徑),而懸掛銅錢的地方,似乎因爲金屬和繩結的存在,有種微弱的、與周圍流動氣息不同的“凝結”感。
他不再依賴昏花的視力,而是憑借着這份綜合的、如同盲人探路般的精微感知,悄然在障礙間穿梭。腳步輕盈如貓,踏在鋪了軟墊的地面上幾乎無聲,時而側身如遊魚滑過竹竿間隙,時而矮身鑽過低垂的繩索,時而一個簡單的滑步,避開故意設置的、一觸即響的鈴鐺網。他先朝着東南角那絲特殊氣味和“凝結”感最明顯的地方摸去,果然在一條橫杆上觸到了系着紅繩、邊緣粗糙的銅錢。解下,揣入懷中,動作幹脆。
接着,感知轉向西北和正西兩個略有不同“凝滯”感的方位。他像一片沒有重量的影子,在黑暗與香氣中遊弋,避開所有絆索和響鈴,精準地找到了另外兩枚銅錢。整個過程流暢得不可思議,幾乎沒有發出多餘聲響,也沒有觸碰到任何障礙物引起響動,仿佛他早已在心中勾勒出這片混沌區域的清晰地圖。
障外的人只看到厚重的布幔偶爾極其輕微地晃動一下,卻聽不到裏面有多大動靜。香才燒了不到一小半。
當陳棲手持三枚系着紅繩的銅錢,面色平靜、呼吸平穩、連衣角都未見多少凌亂地從入口走出時,整個校場出現了刹那的寂靜。他甚至沒有像前面幾人那樣沾染太多灰塵,眼神依舊清明,仿佛只是進去轉了一圈。
負責計時的執事愣了一下,才高聲唱道:“香未盡!三枚信物齊!用時最短!”
結果毫無懸念。陳棲三項皆優,力舉重鎖沉穩如山,梅花樁上穩若磐石,飄香障中靈敏如魅,尤其是最後一項表現堪稱驚豔,遠超其餘所有人,包括只取得一枚銅錢、出來時狼狽不堪的趙奎。
趙奎臉色鐵青,嘴唇哆嗦着,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拳頭捏得指節發白,看向陳棲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他父親趙老板更是面沉似水,眼中寒光閃爍,顯然對這個結果極度不滿。宋山長捋着胡須,驚訝之餘,也暗自鬆了口氣,看來這步險棋,似乎……走對了?梁執事與馮管事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前者微微頷首,後者咧嘴笑了笑,點了點頭。
“陳棲,力、穩、敏三項,綜合評定,甲等。”馮管事上前一步,聲音洪亮地宣布,“獲薦參與下一輪,全鎮‘鎮試’!”
“鎮試”二字,如同一道驚雷,在陳棲耳邊炸響,也在所有圍觀者心中激起波瀾。這意味着陳棲已經通過了書院內部的殘酷篩選,有資格代表書院,去參與桃花塢全鎮範圍的正式選拔!那才是真正的龍爭虎鬥,匯聚八方目光,也必然是各方勢力角力、無數陰謀算計匯聚的舞台!
陳棲上前,從馮管事手中接過那枚代表晉級、觸手微涼、刻着簡易八卦紋路的木質令牌。令牌不大,卻仿佛重逾千鈞。他臉上並無多少喜色,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仿佛剛才那驚豔的表現並非出自他手。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目光——驚訝、嫉妒、探究、冰冷、審視……以及,來自觀摩席上,馮管事眼中一閃而過的、帶着些許欣賞的銳利審視,還有趙老板那裏毫不掩飾的陰沉殺意。
他知道,自己這只原本藏在灶膛最深處、無人問津的“煤核”,已經徹底被這簇火焰拋出了灰燼,暴露在了灼熱的目光與凜冽的寒風之下。前方的水更深,暗流更急,那些隱藏在水下的“網”與“釣鉤”,只會更多、更鋒利、更致命。
但他握緊了手中的令牌,粗糙的木紋硌着掌心,帶來一種真實的觸感。既然已無退路,那便向前。至少,他爲自己掙得了繼續向上遊、去觸碰更多真相、也面對更多危險的資格。他也看到了,這條看似絕境的“破格”之路,並非完全虛幻,只要你有足夠的力量、智慧與運氣,便能踩出一條血路。
校試結束,人群帶着各種復雜情緒散去。鉛雲更重,隱隱有悶雷滾過天際,震得人心頭發慌。
陳棲將令牌仔細收好,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仿佛即將壓下來的天空。風雨,真的要來了。而他的路,在荊棘與迷霧中,才剛剛顯露出一道極其狹窄、卻真實存在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