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沙發的正中央，長腿交疊，半張臉隱在光影裏，辨不明神色，手裏拿着一杯威士忌，修長的手指節分明。
阮棠頓了一下，垂下眸子收回視線，轉身便要關上門離開。
魏榮覺察到江司朗的視線，眼睛一閃，忽然喊住她：“等等！你站住！”
魏榮興致勃勃的盯着阮棠：“你過來，陪小爺我喝杯酒。”
阮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魏榮是在跟她說話。
阮棠搖頭：“我不會喝酒。”
魏榮變了臉色：“讓你來你就來！小爺我好處管夠！”
魏榮說着，隨手扔出一沓鈔票，丟到桌子上：“這些夠不夠？把小爺我陪高興了，想要什麼都有。”
包間內陷入一片死寂，不知道魏榮到底又發什麼瘋。
但魏榮可不是發瘋，他剛剛明明白白的看出了江司朗看這個女孩兒時眼神的變化。
江司朗把誰放眼裏過？
即便是剛剛跪在地上求饒的女人，江司朗都沒給一個眼神。
魏榮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孩，值得拿下。
阮棠看出了這人的惡劣，臉色也沉了下來：“對不起，我的工作只是迎賓。”
她轉身就要走。
“老子讓你站住，你還敢走？！”魏榮罵罵咧咧的起身，直接邁過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阮棠臉色變了變，掙扎起來：“你鬆開我。”
“你個臭婊子，不知好歹，我……啊！”
魏榮突然一聲慘叫，鬆開了手，一個踉蹌摔在包間的大門上，然後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伸手捂着自己的額頭，摸到了一腦袋的黏膩，顫抖着眼睛睜開，全是血。
阮棠忽然掙脫出來，剛剛站穩，就看到魏榮被一個水晶威士忌酒杯砸破了頭，那酒杯摔在了地上，已經碎的稀爛。
她慌忙轉頭，看到江司朗依然坐在沙發裏，交疊的雙腿此刻已經敞開，手裏拿着的那個酒杯，消失不見。
魏榮捂着被砸爛的腦袋，氣急敗壞的大罵：“你敢砸我？！”
江司朗站起身來，緩步走近，黑色皮鞋的鞋尖踢到了地上的玻璃酒杯的碎片，才停下。
他垂眸，眼神睥睨：“你算個什麼東西，砸死都活該。”
“你！”
魏榮忽然江司朗陰戾，渾身一個哆嗦，暴怒的情緒瞬間被撲面而來的畏懼取代，眼神都瑟縮起來。
江司朗高中的時候也不是沒混過的，那時候他可比魏榮狂妄多了，只是後來歷練多了，沉穩了，那些鋒芒和戾氣自然也學會了收斂。
但不代表他就洗心革面了。
魏榮徹底消了氣焰，捂着腦袋顫顫巍巍的縮在地上，連慘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江司朗邁開步子走出去，才走了兩步，又頓住。
他轉頭看阮棠，冷聲道：“還不走？”
阮棠這才回神，急忙跟上了他的步子，跟着他一起離開。
包間的門再次關上，死寂的氣氛持續了數秒，才聽到魏榮虛弱的呻吟聲。
經理連忙喊起來：“快叫救護車！”
包廂內一時間兵荒馬亂，穆敘卻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剛剛那個女孩，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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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幾乎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江司朗的步子，他腿長，邁的步子又大，一步頂她兩步了。
“江先生。”阮棠喊了一聲。
他沒停下。
阮棠只能繼續小跑着跟上。
直到江司朗走出會所大門，那輛邁巴赫已經停在了門外，司機匆匆下車，幫忙拉開了後排車門。
江司朗直接上車。
阮棠站在車外，看着江司朗不善的臉色，想要道謝的話到了嘴邊，一時不知該不該說了。
江司朗卻轉頭看過來：“上車。”
阮棠愣了一下，忙搖頭：“我，我還沒下班。”
經理一看這架勢，忙不迭的說：“還有半小時，你提前走也沒事，工資我一會兒打給你！”
“可是……”
江司朗眼神又添幾分不耐。
阮棠心知自己還沒道謝，也不好推辭，只好跟經理說：“那我先走了經理。”
“去吧去吧。”
司機已經幫阮棠拉開了後排另一邊的車門，阮棠這才上車。
邁巴赫平緩的啓動，剛剛還喧鬧的宴會廳氣氛，瞬間被車窗隔絕，陷入了安靜之中。
阮棠有點坐立難安，車廂內過於安靜的氣氛，有些莫名的壓抑。
阮棠拿出一包紙巾，小心的遞過去：“您的袖口，要不要擦擦？”
江司朗垂眸，看到自己袖口沾染上的一點酒水印子。
他剛剛拿酒杯砸魏榮的時候，酒水灑了一點在手上。
但他沒留意。
他隨手接過了那包紙巾，抽出一張，擦了擦袖口處洇溼的幾點酒水印子。
不知道是不是阮棠的錯覺，她覺得車廂內的氣氛，好像和緩了許多。
“爲什麼來這？”江司朗忽然開口。
阮棠如實回答：“我想用周末的時間做點兼職。”
“缺錢？”
“也沒有，我現在自己做一點兼職，完全足夠。”
現在的生活，對阮棠來說，已經好太多。
她成爲了一個成年人，哪怕半工半讀，也算是有了賺錢的機會，有了可以支配自己人生的能力。
可以遠離那座大山，遠離那些肮髒的，齷齪的人和事。
阮棠已經很知足了。
“既然缺錢，就不該拒絕慈善基金會的繼續資助。”他聲音冷冽。
阮棠抿唇，她的確拒絕了江家的繼續資助，因爲即便得到那些錢，最終其實也到不了她手裏。
但這些，她並不想多說。
他是高高在上，站在天宮裏的天之驕子，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也不是她可以傾訴的對象。
他們應該萍水相逢，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淹沒在人海裏。
阮棠只說：“我覺得我可以自力更生。”
他看她一眼，眼神微涼。
阮棠低着頭，只當不知道，也不想去辨認他眼裏或許輕蔑，或許傲慢的情緒。
車停在了京大門口。
阮棠看一眼車窗外的校門，一顆心落了下來。
她終於抬起頭，誠懇的道謝：“江先生，謝謝您今天救我，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您。”
他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如星。
他知道她沒說虛話，因爲那雙誠摯又感念的眼睛裏，此刻滿滿當當的，全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