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逼與利誘，加上對母親沉甸甸的牽掛，讓阿香最終顫抖着點了點頭：“好，我，我聽小姐的。”
第二天下午，機會果然來了。昆曲班新來了一批學生，老師忙得團團轉。
老師對林驚鴻說：“驚鴻，你是師姐了，今天自己先練習‘遊園’，我帶新生過一遍基礎。”
這爲她們的調換創造了絕佳條件。
阿香按照計劃，借口要去集市采買，提前出了門。
兩點五十，保鏢準時出現。林驚鴻如常走進練功房。
在更衣間，她和早已等在此處的阿香快速調換外套，林驚鴻幫阿香梳好發髻。
“坐下，背對門，手指這樣翹起，假裝在默戲。”林驚鴻低聲指導，“記住，無論聽到什麼，別回頭，別出聲。”
阿香緊張得身體僵硬，但還是努力擺出了小姐平日練習時那種矜持而優雅的姿態。
三點整，後窗傳來約定的叩擊聲。她推開窗，阿煦的臉出現在窗外。
看到她，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料到她竟如此模樣出現。
“走。”他低語。
她敏捷翻出，他伸手穩穩扶住她的手臂，助她落地後便立刻鬆開。
他們貓腰，借助茂密的花木掩護，快速穿過庭院，從一處隱蔽的後門離開。
一輛半舊的轎車停在巷口。上車後，她才稍鬆了口氣。
車內一陣沉默。他們甚至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麻煩你了。”林驚鴻先開口，打破這微妙的寂靜。
“分內事。”阿煦的回答保持着距離，目光專注路況。
沉默片刻，他忽然說：“阿煦。怎麼稱呼？”
“林驚鴻。驚鴻一瞥的驚鴻。”
交換名字後，某種陌生的隔閡似乎被打破了。
他帶她到城郊河邊。一片安靜的草坡上，新栽了一棵小樹，樹根旁堆滿了鵝卵石。
“就這兒，向陽，近水。”他指給她。
林驚鴻蹲下，指尖輕觸冰冷的石頭，淚水無聲滾落。爲小貓，也爲這偷來的、帶着負罪感的自由。
阿煦站在幾步外，沉默陪伴。
良久，他輕聲提醒：“不早了。”
回程路上，氣氛不再那麼凝滯。
快到巷口，他猶豫一下，低聲道：“那吊墜……藏好。”
車停。他目送她安全潛入，才駕車離去。
林驚鴻翻窗回房，阿香仍保持着姿勢，背影僵硬。
“好了。”她輕聲說，迅速換回衣服。阿香幾乎虛脫，轉身時滿額冷汗。
傍晚，林驚鴻找到管家趙遠川。
趙遠川正在核對賬目，見她來，只懶懶抬了抬眼。
“趙管家，讓阿香回去，她母親病危。”林驚鴻語氣平靜。
趙管家放下筆，臉上堆起假笑：“小姐心善。可老爺吩咐了，近期要緊着伺候您，告假的事，需等老爺回來定奪。”語氣恭敬，眼神卻透着輕蔑。
林驚鴻早料到他會有此一招。她非但沒退，反而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盯着趙管家那雙精於算計的眼睛，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趙管家，父親是要我靜心準備李府的堂會。可阿香現在這般模樣，在我跟前以淚洗面，哀戚之氣沖撞了喜樂，若是因此讓我在台上走了神、唱岔了音，砸了林派的招牌，丟了父親的臉面……”
她微微停頓，看着趙管家臉上那虛僞的笑容漸漸僵硬，才一字一句地追問：“這個責任，是我來擔，還是你能擔得起？”
字字句句都戳在林政昆最看重的家族聲譽和實際利益上。
趙管家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李府堂會對林政昆的重要性，更清楚萬一出岔子，林政昆第一個遷怒的絕對是自己這個具體管事的人。爲了一個傭人，確實不值得冒這個險。
他眼底閃過一絲被反將一軍的惱怒，但更多的是權衡利弊後的妥協。
他扯動嘴角，擠出一個更加幹巴巴的笑容，語氣裏帶着不易察覺的咬牙切齒。
“小姐教訓的是，是老奴考慮不周了。晦氣確實不能沖撞了堂會的喜氣。就依小姐，讓她回去幾天，料理清楚再回來。”
阿香終得離開。臨走前，她望向林驚鴻的那一眼，充滿了復雜的感激。
林驚鴻站在窗前，看阿香背影消失。她幫阿香爭得了盡孝的機會。
她握緊胸前的吊墜。這秘密的紐帶，讓她感到，窒息的高牆下，或許真有路可尋。
阿煦……
“緣來是你”紅娘事務所內，阿煦，在這裏，他是口碑載道的金牌紅娘顧問：李顧問。
此時，他看似在電腦上查閱會員資料，實際上在看加密的城市地圖。
他穿着休閒西裝，笑容溫和地和路過的同事打着招呼，眼神卻銳利地與周圍浪漫的氛圍格格不入。
漂亮的前台小姐敲門匯報：“李顧問，你預約的VVIP客戶李華之先生已經到了，在三號諮詢室等待，請您盡快過去。”
“好，請李先生稍等，我馬上過去。”阿煦把正在瀏覽的網頁叉掉，迅速按住WIN+L鍵將電腦鎖屏。
他拿起桌上的一個藍色文件夾，裏面夾着幾份“會員申請表”和“理想伴侶問卷”。
他推開三號諮詢室的門，臉上帶着職業笑容，禮貌又疏離。
李華之正坐在舒適的黑皮沙發上，模樣看着50多歲。梳着打了很多摩絲的大背頭。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和花色西裝短褲，腳上是一雙紅色豆豆鞋。身上一股濃重的古龍香水味。
看着是一種想試圖追趕潮流又因審美問題而失敗所以顯得滑稽的樣子。
他面前的茶幾上擺着一杯花茶，手上卻捧着一大杯的珍珠奶茶。表情是刻意營造的，帶着局促和期待的“求偶”狀態。
“李先生，歡迎歡迎。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我是你預約的金牌顧問李煦李顧問。”
阿煦說着打開文件夾，將裏頭的幾張調查問卷放到了桌子上擺在自己面前，在李華之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李先生，看您的資料，是想尋找一位氣質出衆，生活優雅，又不花你的錢的伴侶是嗎？”阿煦一邊說，一邊將一份空白的“理想伴侶問卷”自然地推了過去，手指在紙張某個地方故意輕輕敲了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