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失望,像是浸了毒的鞭子,鞭撻得焦萊無力抗拒。
孟京南看着她瞬間泛紅的眼眶,嘆氣捏住她的下巴,“說話,三年沒見,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焦萊搖頭,不是沒有,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後來她去找過孟京南,她想要解釋,事情不是他看到的那樣。
望津會館,孟京南把她去酒吧的視頻扔到她面前,同一個地方,同一個人,那個跟孟京南有兩分神似的男孩,扶着不省人事的她,嘴裏一口一個姐姐的叫着。
出租車進入焦萊住的小區前,在門口的超市短暫停留,而那個男孩直到早上五點才出現在下樓的電梯裏,十分鍾後返回,手裏提着一個藥店購物袋。
裏面裝的什麼,孟京南在她臥室的垃圾桶裏已經見過了。
焦萊看完視頻全身顫抖跌坐在地上,孟京南冷眼旁觀,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我說了給我些時間,爲什麼。”
她被迫抬頭,眼裏的恐懼和那種意識到她跟孟京南之間徹底結束的不舍,讓她的解釋變得七零八碎。
那個男孩她確實見過,可她是跟着齊心一起去的,那個她自以爲是最好的朋友。
是她大意了。
爲什麼那個男孩會在酒吧帶走她,爲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家裏,她的血液裏爲什麼會有避孕藥的成分。
答案呼之欲出,可她潛意識地回避,面對孟京南,她無從說起。
被最好的朋友背刺,這種解釋在孟京南看來是可笑的。
且不說她跟齊心十幾年的感情,齊心這麼做,稍有差池被孟京南查出來,同樣的萬劫不復。
這是個無論怎麼樣都盤不活的死局。
她眼睜睜看着孟京南和會館的公主毫不避諱的親熱,公主坐在孟京南懷裏,貪婪地索取甘冽的親吻,輕撫她曾觸摸過無數次的胸膛,嘴唇碾過只有她知道的耳後敏感地帶。
她想逃離孟京南還給她的這場感同身受,可她雙腳像灌了鉛般沉重,自虐地目不轉睛看着,直到衣衫不整的男人喘着粗氣,咬牙切齒對她說出那聲滾,她如夢初醒,腳步虛浮跌撞着離開。
思緒過境,焦萊一瞬清醒,猛然推開靠近她的身軀,眼底是不甘、痛苦,和掙扎。
臉色極度陰翳的男人睨着她,“推開我,去讓別人睡?”
焦萊再盛不住眼眶上涌的溼潤,兩行淚滑落,“你不也睡了別人,望津公館的那個公主,還有你訂婚三年的未婚妻,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孟老板別說自己其實是柳下惠,三年還能坐懷不亂。”
“把我訂婚的時間記得這麼清楚?”孟京南似笑非笑,“這三年想過我多少次?”
焦萊抬手擦掉眼淚,“你想多了,我離開京州之後的生活很精彩,挺忙的,沒空想你。”
孟京南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你覺得我查清你這三年的近況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但是我們已經分開三年了,就算我有新的開始也沒什麼不對,大家都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不行嗎?”
孟京南收了收視線,喉頭滾動兩下,“像今天這麼不要命敢嗆我的,除你之外,宋逍是第二個,我拿你沒招,但他...”
說着,他停頓片刻,“周一提交辭呈,跟我回京州。”
焦萊不明白,也極其不喜歡他這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憑什麼在兩人出現那樣的決裂後,他還能這麼雲淡風輕的說出這樣的意圖。
“憑什麼?”
“憑什麼?”孟京南喃喃重復,“萊萊,你還是沒弄清楚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
焦萊想到了自己那個幾十公裏外的家,一夕之間從富麗堂皇變得家徒四壁。
還有三年前,她像個逃兵一樣狼狽不堪逃到雲臨。
她不敢面對事業有成的爸爸,因爲她的原因,一夕之間變成負債累累的窮光蛋,不敢面對精致了半輩子的媽媽,賣掉自己的包包首飾替爸爸還債。
諷刺地笑了聲,焦萊看着孟京南,“我要是不答應呢,孟老板是不是也要東瀾破產?”
孟京南慣會抓重點,“什麼叫也?”
適時響起的門鈴中斷了兩人的對話,這回是酒店員工來送餐的。
焦萊禮貌道謝,推着餐車走到窗邊的小圓桌,拿出手機點開平時下飯的電子榨菜,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孟京南見她如此自然的目中無人,氣不打一處來,幾步快過去想奪她手機,結果她反應更快,咬着筷子搶過手機,擰着眉瞪他。
“我問你什麼叫也!”
他聲音低沉,沉到裏面的慍怒清晰可聞。
焦萊只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可笑滑稽,做都做了,這會兒裝無知。
“孟老板不知道嗎,我爸三年前破產了,連帶着我爺爺那個讓你母親覺得晦氣的生意都沒逃過,不然我怎麼會爲了一百萬來給別人睡?”
話音落下,孟京南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腦海裏過了好幾種說辭:爲什麼會破產、你覺得是我做的,以及那句否認他沒做過。
轉了幾圈,他看着焦萊臉上逐漸浮現的譏笑,只覺得胸口被狠狠捶了一拳,焦家老爺子重男輕女,焦萬開破產,他不敢想他的萊萊這三年是怎麼過的?
所以她寧願住酒店,也不願意回家...
不對,她不是不願意,是不敢。
“萊萊...”
“孟老板...”焦萊沒耐心再跟他談從前,“我昨晚熬夜改方案,就在路上睡了一兩個小時,實在沒力氣跟你在這兒說些沒意義的話,你能讓我好好吃頓飯,再好好睡一覺嗎?”
逐客令下的再明白不過。
孟京南凝着看了她許久,“明天中午我來接你。”
留下這句話,不等焦萊回應,他轉身離開。
車上,他連着抽了好幾根煙壓制煩躁,最後一根過半,他在撥號界面按下一串數字,對方接的很快,語氣很意外,“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
孟京南點了點煙管,“我在渝郴,見了焦萊。”
簡單明了的一句話,聽得對面很明顯的一聲嘆息,三五秒後,“單純通知,還是有事吩咐?”
“今兒許棣跟我說,三年守孝期快過了,我沒見着人之前,怎麼說都成,現在見着了,我等不了太久。”
說着,他看了眼反光鏡,眼睛微微眯起,“明年四月軍改,七月要閱兵,不是我吃你家慶功宴,就是你全家去京州給我隨禮,你得清楚,這婚我要是想結,壓根兒就不會有訂婚這一出。”
幾句話打的對面腔都不敢開。
孟京南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對面的人很清楚,他這三年的隱忍不過是爲了解決那些套在他身上的枷鎖。
只是不太明白的是,當年答應家裏爲老太太沖喜跟虞家姑娘訂婚,他那會兒表現的可不像只是順從家裏的安排。
訂婚人選還是他親自敲定的。
如今一見焦萊,他不說方寸大亂,起碼也是頭腦不清。
他要真沒放下焦萊,那這三年他都跟無事人一樣不聞不問,現在鬧得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