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陸驍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重重地關上宿舍門,將那份讓他心慌的溫暖隔絕在內,仿佛這樣就能隔絕掉它對自己心神的侵蝕。
“陸隊,政委找您!”
門口,警衛員張晨的聲音將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陸驍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情緒壓回心底,恢復了那副冷硬如鐵的模樣。
“知道了。”
政委辦公室裏,煙霧繚繞。
“結婚報告我看了,也跟上面溝通過了。”政委敲了敲桌子,表情嚴肅,“組織上原則上同意,但有一個前提。”
他看着陸驍,一字一句道:“蘇軟同志的身份背景,必須進行徹底的政審。你小子是特戰旅的尖刀,你的配偶,絕不能有任何問題。”
“我明白。”陸驍立正回答,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另外,”政委嘆了口氣,“在你結婚報告批下來之前,盡量注意影響。現在整個基地都在傳你‘金屋藏嬌’,風言風語很難聽。你讓蘇軟同志和孩子們,盡量待在宿舍,別到處走動。”
“是。”
陸驍從政委辦公室出來,心裏憋着一股無名火。
他知道政委說的是對的,軍營有軍營的規矩。
但他一想到蘇軟和孩子們要被關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像犯人一樣,心裏就堵得慌。
而這份煩躁的源頭,蘇軟,此刻也正面臨着一場無聲的戰爭。
陸驍的宿舍沒有獨立的衛生間,洗漱和洗衣服都得去公共水房。
蘇軟抱着一個裝滿了換洗衣物的盆子,硬着頭皮走了出去。
剛一踏進水房,原本喧鬧的說笑聲戛然而止。
幾個正在洗衣服的軍嫂,齊刷刷地抬起頭,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毫不掩飾地在她身上來回掃視。
那目光裏,有好奇,有鄙夷,更多的是一種赤裸裸的敵意。
“喲,這不是咱們陸隊的‘家屬’嗎?”一個嘴角長着黑痣的女人陰陽怪氣地開口了,故意把“家屬”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另一個圓臉軍嫂跟着附和:“什麼家屬啊,結婚報告還沒批下來呢,頂多算個野……咳,算個沒名分的。”
“嘖嘖,真是好手段啊,帶着兩個孩子就找上門了。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不是陸隊的種哦。”
“我看懸,咱們陸隊是什麼人?那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活閻王!能被這種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狐狸精給勾搭了?”
這些話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針,狠狠地扎向蘇軟。
她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抱着盆子的手因爲用力而指節泛白。
換做以前,身爲蘇家大小姐的她,何曾受過這種當衆的羞辱。
但現在,她不能退。
她身後,是兩個需要她保護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上那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我是不是陸驍的家屬,輪不到你們來評判。”
她走到一個空着的水龍頭前,將盆子重重放下,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孩子是不是他的,有親子鑑定報告作證。倒是幾位嫂子,這麼閒,是家裏的訓練服都洗完了,還是覺得自家男人在訓練場上流的汗不夠多?”
蘇軟的眼神清亮又冰冷,帶着一股被逼到絕境後的孤勇。
“我男人是陸驍,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們清楚。他保家衛國,流血流汗,不是爲了讓他的女人和孩子在背後被人像嚼舌根一樣議論的!”
“你們要是有這個閒工夫,不如多關心一下自己男人,別等到哪天,也有別的女人帶着孩子找上門,那才叫精彩!”
這番話,擲地有聲,又快又急。
直接把那幾個準備看好戲的軍嫂給說懵了。
她們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像個小白兔一樣的女人,嘴巴竟然這麼厲害!
一時間,幾個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愣是沒能反駁出一句話來。
蘇軟不再理會她們,打開水龍頭,低頭開始搓洗衣服。
她的手在冰冷的水裏凍得通紅,心裏卻因爲剛才那番話而升起一股暢快的暖流。
她不是爲自己,她是在維護陸驍的尊嚴。
那個給了她們母子三人一個遮風擋雨之地的男人。
洗完衣服,蘇軟端着沉甸甸的盆子往回走。
因爲心裏憋着一股氣,走得有些急,腳下沒注意,踩到了一塊鬆動的石子。
“啊!”
她驚呼一聲,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一側倒去。
盆子裏的水和剛洗幹淨的衣服,譁啦啦地灑了一地。
蘇-軟的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她抱着劇痛的腳踝,疼得連站都站不起來。
周圍,是操場上訓練的士兵們投來的目光,還有遠處那幾個軍嫂幸災樂禍的竊笑。
窘迫、疼痛、委屈……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涌上心頭,蘇軟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就在她狼狽不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時候,一個高大的、帶着濃烈汗味和硝煙氣息的陰影,籠罩了她。
“怎麼回事?”
是陸驍的聲音。
他剛從政委那裏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操場邊的騷動,以及摔倒在地的蘇軟。
蘇軟抬頭,看到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和眉宇間壓抑不住的關心,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下來。
“我……我沒事,就是不小心崴到腳了。”她咬着唇,逞強道。
陸驍的目光掃過她紅腫的腳踝,又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幾個竊竊私語的軍嫂,眉頭狠狠一蹙。
他什麼都沒說。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他彎下腰,一條手臂穿過蘇軟的膝彎,另一條手臂攬住她的後背,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啊!”
蘇軟一聲驚呼,下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堅實滾燙的胸膛,強健有力的心跳,混雜着陽光和汗水的味道,瞬間將她整個人包裹。
整個訓練場,刹那間鴉雀無聲。
正在格鬥的兵停下了動作。
跑五公裏的兵放慢了腳步。
就連正在高聲訓話的排長,都忘了自己下一句要喊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了那兩個人身上。
天啊!
他們看到了什麼?!
他們那個不近女色、視女人爲麻煩的閻王隊長,竟然……竟然當着全旅的面,公主抱了一個女人!
那畫面,比看到天上掉下來一架外星飛船還要震撼!
陸驍無視了周圍所有的目光。
他的世界裏,只剩下懷裏這個輕得像羽毛一樣的女人。
她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鑽入他的鼻腔,像一劑毒藥,讓他那顆本就煩躁的心,跳得更加混亂不堪。
他抱着蘇軟,面無表情,一步一步,沉穩地穿過了整個操場。
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髒上。
那幾個剛剛還在嘲諷蘇軟的軍嫂,此刻已經嚇得臉色慘白,恨不得當場消失。
陸驍這一抱,無疑是在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向整個北戰區宣告——
這個女人,是他的人!
誰敢動她,就是跟他陸驍過不去!
回到宿舍,“砰”的一聲,門被陸驍用後腳跟踹上。
他小心翼翼地將蘇軟放在床上,那動作,與他平時的粗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別動。”
他蹲下身,不由分說地脫掉了蘇軟的鞋子。
女孩的腳踝已經高高腫起,皮膚上甚至透着青紫。
陸驍的眼神一沉,周身的氣壓瞬間降低。
他從急救箱裏找出活絡油,倒在寬厚粗糙的掌心,搓熱後,直接覆上了那片嬌嫩的肌膚。
“嘶……”
蘇軟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男人的手掌像烙鐵一樣滾燙,上面布滿了厚厚的槍繭,每一次揉捏,都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又疼又麻,還有一種奇異的酸脹感。
“疼……輕點……”
蘇-軟忍不住哼唧出聲,那聲音又軟又媚,帶着一絲哭腔,在安靜的宿舍裏顯得格外清晰。
陸驍的動作一頓,呼吸猛地一滯。
這聲音……
他低下頭,看到女人因爲疼痛而緊咬着下唇,眼角掛着淚珠,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讓他小腹處猛地竄起一股邪火。
他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下意識地放輕了些。
“忍着點,不把淤血揉開,明天會更腫。”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就在這氣氛曖昧到快要滴出水來的時候——
“咚咚咚!”
一陣急促又粗暴的敲門聲,打破了滿室的旖旎。
緊接着,一個帶着幸災樂禍的嘲諷聲音,從門外清晰地傳了進來。
“陸驍!開門!接到舉報,例行檢查!”
陸驍的動作徹底僵住,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是他的死對頭,後勤部的王副部長!
不等陸驍起身,門已經被人從外面用備用鑰匙強行打開了。
王副部長帶着兩個風紀檢查組的兵,一臉“抓奸在床”的得意表情,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在房間裏一掃,最後落在床上衣衫不整、腳踝還被陸驍握在手裏的蘇軟身上。
他頓時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聲音拖得長長的:
“喲,陸大隊長,好興致啊。大白天的在宿舍裏鎖着門,這是……聽說你金屋藏嬌,我還不信,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