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我在。”
陸驍低沉沙啞的聲音,像一劑強效鎮定劑,瞬間注入了蘇軟混亂驚恐的靈魂。
她整個人都僵在他的懷裏,鼻息間全是他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雄性氣息。
昨晚的噩夢,被這個堅實滾燙的懷抱,驅散得一幹二淨。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蘇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她竟然在這個男人的懷裏,安安穩穩地睡了一整夜!
而且,那個所謂的“楚河漢界”,早就被他跨越了!她整個人,像一只樹袋熊,手腳並用地纏在他的身上,睡得人事不省。
蘇軟的臉“轟”的一下,紅得能滴出血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想要從他鐵箍一樣的手臂裏掙脫出來。
可她剛一動,頭頂就傳來男人帶着濃濃睡意的、沙啞的悶哼。
“別動。”
他不僅沒鬆手,反而還把她往懷裏又攬了攬,下巴親昵地蹭了蹭她的發頂,像在安撫一只不聽話的小貓。
蘇軟徹底不敢動了。
這極致的親密,讓她心跳如擂鼓,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燃燒。
一直到宿舍樓下傳來嘹亮的起床號聲,陸驍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三秒。
陸驍那雙總是銳利如鷹的黑眸裏,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罕見的……慌亂。
他猛地鬆開手,觸電般地彈開,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風。
“咳……起床號響了。”
他扔下這句話,就掀開被子下了床,背對着蘇軟,動作迅速地開始穿衣服,那副樣子,像極了昨天在民政局門口落荒而逃的背影。
蘇軟看着他略顯僵硬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那兩床早就混在一起的被子,臉上的紅暈,怎麼也退不下去。
不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再這樣下去,她的心遲早要徹底淪陷。
吃早飯的時候,蘇軟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
她從房間裏拿出了一張紙,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着幾行字。
兩個孩子已經被送到新開的軍區幼兒園去了,飯桌上,只有她和陸驍兩個人。
氣氛安靜得有些壓抑。
“陸驍……”蘇-軟緊張地開口。
陸驍正一口一個地解決着盤子裏的肉包子,聞言,抬起頭,用眼神詢問她。
“我……我想,爲了我們以後能更好地相處,也爲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蘇軟深吸一口氣,將那張紙推到了他面前,聲音細若蚊蚋,“我們……約法三章,好不好?”
陸驍的目光,落在了那張紙上。
只見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
《夫妻(暫行)相處條例》
一、非必要情況下,未經允許,雙方不得發生任何肢體接觸。
二、保持“楚河漢界”,嚴格遵守分被子睡覺的原則。
三、互相尊重彼此的個人空間和隱私。
補充條款:一切以孩子的感受爲最優先。
陸驍看着那幾行字,特別是那個括號裏的“暫行”二字,和他那一行行“不平等條約”,英挺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拿起最後一個包子,慢條斯理地吃完。
蘇軟的心,隨着他的沉默,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他是不是生氣了?覺得她在無理取鬧?
就在蘇軟快要繃不住,想要把那張紙收回來的時候。
陸驍用餐巾紙擦了擦嘴,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靜靜地看了她足足十秒鍾。
然後,他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個字。
“好。”
幹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蘇軟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她還準備了一大堆說辭,結果一個字都沒用上。
陸驍說完,便站起身,拿上軍帽,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硬。
“我去訓練了。晚上不用等我吃飯。”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仿佛那張“約法三章”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張廢紙。
白天的確如此。
陸驍嚴格地遵守着約定,兩人就像合租在一個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回來的時候,蘇軟會給他留好飯菜。
她洗衣服的時候,他會默默地把最重的幾件迷彩作訓服自己拿去洗。
除了必要的交流,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互動。
蘇軟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卻隱隱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然而,到了晚上,一切都變了。
那個白天裏遵守紀律的模範“室友”,一到夜裏,就變成了一個到處搞“小動作”的破壞分子。
蘇軟在水房洗漱,他會“正好”也進來刮胡子。
狹小的空間裏,他高大的身軀就站在她身後,鏡子裏,兩人靠得極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剃須膏清爽的味道。
她的心跳瞬間就亂了。
她趕緊洗完臉想要出去,他卻會“正好”伸長胳膊去拿架子上的毛巾,用他那堅實的手臂,將她不動聲色地圈在他的胸膛和牆壁之間。
他身上那股灼熱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衣料,燙得她臉頰發燒。
“讓一下。”他會這麼說,聲音低沉沙啞。
等她僵硬地挪開,他才慢悠悠地擦完臉,轉身出去,仿佛剛才那個曖昧的“壁咚”只是一個純粹的意外。
晚上睡覺,他確實遵守了“分被子”的原則。
但是,他半夜總會“口渴”。
他會“不小心”打翻床頭櫃上的水杯,在她伸手去扶的時候,他那只滾燙的大手,會“正好”覆在她的手背上。
那觸感,像電流一樣,讓她整個人都酥了半邊。
“抱歉,沒拿穩。”他會低聲說,然後迅速抽回手,躺下繼續睡覺,留着蘇軟一個人在黑暗裏心如鹿撞。
他又會“夢遊”。
有時候蘇軟半夜醒來,會發現自己的被子,被他“順便”蓋到了他的身上,而他那條沒穿軍褲、只着一條軍綠色短褲的、肌肉結實的大長腿,會“無意識”地搭在她的腿上。
沉甸甸的,熱乎乎的。
蘇-軟每次都嚇得不敢動彈,只能紅着臉,屏住呼吸,等他自己“夢遊”結束,把腿收回去。
蘇軟終於發現了。
這個男人,白天是遵守軍紀的陸閻王,晚上就是個精於算計、不斷試探她底線的腹黑大灰狼!
他嘴上同意了“約法三章”,行動上卻在用各種“意外”,一點一點地侵占她的領地,試探她的底線。
而最讓她懊惱的是,她對此,竟然一點都不反感。
甚至,在每一次的“意外”接觸後,心裏都會泛起一絲絲連她自己都羞於承認的……期待。
這天下午,蘇軟正在給孩子們講故事,門被敲響了。
她以爲是陸驍回來了,打開門,卻看到一個穿着白大褂,長相斯文俊朗,戴着金絲邊眼鏡的年輕男人。
男人看到蘇軟,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個陽光開朗的笑容。
“你好,你就是嫂子吧?我找陸驍。”
“你是?”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趙陽,是陸驍的發小,也是軍區的軍醫。”趙陽熱情地說道,一邊說一邊毫不客氣地就往屋裏走。
“我聽說這小子終於開竅把人領回來了,特地過來看看是何方神聖,能收了咱們這尊活閻王!”
趙陽的性格和陸驍截然相反,自來熟又話多。
他一進屋,就看到了床上那涇渭分明的兩床被子,中間那道“楚河漢界”簡直比訓練場上的障礙線還明顯。
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沖着剛從訓練場回來,正在喝水的陸驍擠眉弄眼。
“我說阿驍,你這不行啊!人都領進門了,還玩分床睡這一套?難怪嫂子給你立規矩。”
陸驍一個冷冷的眼刀飛過去,趙陽立馬閉了嘴。
但趁着蘇軟去倒水的功夫,趙陽又偷偷湊到陸驍身邊,壓低了聲音,一臉“我懂”的表情,用肩膀撞了撞他。
“行啊你,跟我玩上兵法了?”
他指了指那張寫着“約法三章”的紙,笑得一臉雞賊。
“你這哪是約法三章,你這他娘的簡直是溫水煮青蛙啊!”
“白天當君子,晚上當流氓,一步步突破防線,等嫂子反應過來,早就被你煮熟了!”
“夠腹黑的!不愧是你!”
陸驍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可就在他轉過頭的一瞬間,他的嘴角,幾不可察地、飛快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抹轉瞬即逝的弧度,雖然快,卻正好被不遠處端着水杯走過來的蘇軟,看了個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