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楚俏心裏的恐懼因爲他這句話又提升了一個度。
完蛋了!
露出破綻了!
楚俏揪着他衣衫的手握成了死死的拳頭,咬着唇恨不得把腦袋扎根到地裏面去。
他低聲誘哄,“像剛才那樣,再“啊”一聲給我聽聽。好不好?”
“......”
楚俏裝聾作啞的拿眼睛瞟着電梯旁的全閃着光的按鍵時,男人的手背貼着她的眉骨往下滑到下頜,順勢抬起了她的下巴,強勢而溫柔。
“聽話。”
“......”
看來今天她要是不啊幾聲給他聽,這事是過不去了。
喉嚨滑動,楚俏調整着呼吸張開了嬌嫩飽滿的唇瓣,努力發聲,“啊,啊—”
她的聲音帶着很重的砂礫感,像是故意的。
秦岸微微皺眉,不等深想,楚俏蓄了一把勁兒,閉着眼睛,用盡全身力氣扯着喉嚨大喊一通“啊啊啊”“啊啊啊!”
這回的音調都各有不同。
有時像一把被磨砂紙打磨的鈍刀子,尖銳嘶啞。
有時則宛若老舊的木門,吱呀的刺耳。
偶爾的會有幾個音如同方才那般清亮。
但細聽,卻像更是繃斷的琴弦。
“呃啊!”
楚俏表演的太用力,聲帶突然傳來一陣被刀割的刺痛,她眼角泛着淚花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秦岸一下子慌了神,收攏手臂,面帶懊惱的把她擁入懷中。
他在幹什麼?
爲難一個先天性的啞巴開口說話,這不是在扒開她的傷口往上面撒鹽嗎?
哐當——
直線下墜的電梯轟然落地。
劇烈晃動間,秦岸第一時間用手護住了楚俏的後腦勺,等平穩後,他連續按了幾下電梯的開門鍵。
叮——
電梯門打開。
秦岸帶着她出了電梯。
他抬手舉高了手機上的燈光,面色擔心的開口道,“你沒......”
楚俏不聽他說話,直接轉身走向安全通道。
看着她負氣的背影,秦岸提了口氣,快步跟上她。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睡公司不安全,我帶你去附近的酒店,給你開一個房間。”
他伸手拉住楚俏的手腕,楚俏倒退着下了幾節步梯後扭身大力的甩開他的手。
啪!
她手中拎着的打包盒不小心的砸在了他臉上,兩瓶茅台在裏面,這個重量直接把他頭打偏了。
看着他迅速變紅浮腫的側臉,楚俏傻了眼,下意識向他傾斜身體,想關心他。
秦岸正過頭看她,臉頰的肌肉繃得緊緊的,連咬肌都微微鼓着,整個人像座蓄勢待發的火山,“我期盼着你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說話,我有錯嗎?你跟我發的哪門子火?”
期盼......
這兩個字像是羽毛一樣輕掃過楚俏的心湖,激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她不會說話後,身邊沒有一個人關心她什麼時候會恢復正常,更沒人期盼她可以變好。
他對她,其實還是有一點真心的,是吧?
楚俏壓着心裏的悸動,不確定的打手勢問:“爲什麼期盼我會說話?”
秦岸臉色冷的掉渣。
爲什麼?
她腦子裏面裝的是泡泡嗎?
自然是希望她能像是正常人一樣在遇到不公時提出自己的需求,而不是總被當透明人一樣忽略在角落!
“爲什麼,”秦岸說話時牽扯到了酸疼的臉頰,他吸了口氣,惡劣的笑笑,“呵~你說我還能是爲什麼?”
“當然是,如果你這個先天性的啞巴能開口說話,那跟你一樣情況的戚霜不也跟着有了恢復語言功能的希望了嗎?”
楚俏心裏泛起的波瀾漸漸重回成爲了一潭死水。
原來他那一刻的期盼是在爲戚霜期盼着。
可惜了。
她不是先天性的啞巴,而被沈衡打了一頓後受心理影響不會說話的。
沈衡怕這個事情傳出去影響他名聲,就讓醫生給她病歷上改爲了先天性的不會說話。
她是假的,戚霜卻是真的。
所以恐怕,真的沒什麼醫學奇跡給戚霜了。
楚俏垂了垂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灰撲撲的一小片陰影,眼中的淚光被遮了嚴實。
她抬手緩慢的比劃着回了句,“抱歉,讓你失望了。”
秦岸卷着舌頭舔了下上唇,氣到沒脾氣的伸手拿過她手中拎着的沉重打包盒,大步越過她,冷冷落下兩個字,“跟上!”
把楚俏送到十二樓後,秦岸去電梯口看了看,電梯還是不能用,他只能原路返回。
本來心情就不好,當他從一樓安全通道門口出來,看到工作人員把電梯修好後,秦岸覺得上天誠心了跟他作對。
他撇開頭,心裏發堵的從兜裏掏出煙盒和打火機。
徐昊走過來,秦岸吐了一口煙霧,單手插兜的背靠在牆壁上,“什麼情況?”
徐昊:“夜班保安以爲這個點沒人來公司了,偷個懶,拉了電閘。”
“沒成想這個功夫你和沈小姐在電梯裏面,他聽到警報響就又把電閘拉了上去,電梯受電路影響出的故障。”
秦岸:“真他媽的倒黴。”
徐昊:“確實。”
冷不丁注意到了什麼,“你的臉剛撞電梯裏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秦岸把抽了沒幾口的煙扔地上,用腳碾了幾下,“回家。”走了幾步,想到什麼,“明天開始,每天往沈俏這裏送一束花。”
徐昊:“又追啊?”
秦岸往後揚了下腦袋,眉骨下壓,桃花眼靜着,漆黑的瞳仁中閃着星點的冷光,“你能別再說話了嗎?”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發火的前兆。
徐昊睜着清澈的眼睛,捏住了拇指和食指,比着OK的手勢從左唇角絲滑的滑到右嘴角。
......
楚俏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後觀望着樓下的動靜,見秦岸從公司大門走出來,上了車子,她才回到沙發上睡覺。
毯子拉過胸口,楚俏閉上眼睛,方才電梯裏面滅燈,秦岸護住她的那一幕閃現在腦中,心動的感覺讓她倏然的睜開了眼睛。
在沒有他的這五年裏,她自己遇到過很多比方才還黑暗還驚險的時刻,她以爲自己足夠堅強勇敢了,直到今日秦岸在她身邊,她發覺,在她內心深處還是渴望着秦岸給她的那些溫柔。
可是都是假的啊。
他不喜歡她。
當年護着她,是要贏和陸少欽的賭約。
如今護着她,是想她幫她追戚霜。
胸脯迭起間,楚俏有些呼吸不上來,她翻了個身子,抱着毯子,側躺着看着茶幾上的小兔子夜燈。
這是和秦岸還沒有確定戀愛關系時他送她的。那時她拿到了系裏面唯一一個可以去參加市內服裝大賽的名額,有幾個女生嫉妒她,覺得她不配。
於是在她在教室裏面熬夜趕作品的時候故意的把她鎖在了教室裏面,還拉電閘了。
好在秦岸那時候追她的手段是每天晚上送她回宿舍。
他把她解救了出去,從而的也發現了她怕黑的這一點。
第二天那幾個女生站在台上讀檢討書的期間他在台下送了她這個拍一拍就能亮的小夜燈。
想到這,楚俏扯了扯唇角,笑的又甜蜜,又苦澀,低聲喃喃,“要是我長得像是戚霜那樣明豔動人,也能讓他一見鍾情就好了。”
她一直記得,秦岸說她長得清湯寡水,落入人群中都看不見那句話。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楚女士她是新聞界千年一見的大美女,沈衡他是八零年港娛內骨相皮相都無可挑剔到讓圈內同行的帥哥美女們都垂涎的夢中情人。
可他們兩個人生出來的她,怎麼就相貌如此的不出彩?
“你說,爲什麼?”
她難過的噘着嘴,把手從毯子下面探出來,點了點一只不亮的兔耳朵,“說話呀!爲什麼?爲什麼我長得不好看!”
這個小東西跟着她跑了太多的地方,這只兔耳朵壞了。
後來拿去修,修理師傅給它配了一只新的兔耳朵,內置電路有問題,總容易不亮。
楚俏點了它好一會兒它才亮了起來,她垂下手,惆悵的道,“我要是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他當年沒準就會對我動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