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守將老實答道:"州牧有令,今年大旱少雨,禁止民間釀酒。”

蘇遮聞言更覺荒謬,玉面含霜,厲聲質問:

"禁酒就要搜器具?那若禁淫,豈不是要把天下男子都閹了?!"

此言一出,圍觀衆人哄然大笑。

守將們面紅耳赤,連一向威嚴的關羽也險些破功。

人群中響起陣陣喝彩:

"說得好!"

"這位公子在理!"

此時,一輛馬車緩緩駛過。

車簾微掀,露出甄宓那張嬌豔的俏臉。

"宓兒,莫要多看。”車內老婦輕聲勸阻。

甄宓淺笑道:"此人言語,倒有幾分見地。”

她那雙秋水明眸,緊緊追隨着馬背上那道青衫身影。

一縷幽香飄來,蘇遮回首望去。

車簾垂落的刹那,他瞥見一張似曾相識的容顏。

關羽沉聲道:"現在可以走了麼?"

"請便,請便。”守將們慌忙讓開道路。

關羽策馬昂首出城,蘇遮卻忍不住頻頻回首。

......

襄陽西郊的臥龍崗靜謐非常,恍若亂世中的桃源。

這一年,諸葛玄病逝荊州。

諸葛亮與弟諸葛均在此躬耕。

年方十六的諸葛亮,比蘇遮還小兩歲。

崗上春意漸濃,柳梢吐綠,草色新萌。

遙見草廬,蘇遮命商隊稍候,與關羽信步前往。

忽聞琴聲伴着長嘯:

"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裏......"

蘇遮循聲而行,至草廬前,正聽得:

"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

他駐足朗聲接道:"誰能爲此謀......國相齊晏子......"

琴聲戛然而止。

草簾輕挑,一位清雅少年緩步而出。

這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身形修長,眉目如畫,氣度從容。

見二人陌生,少年拱手道:

"二位面生,不知從何處來?"

蘇遮含笑答道:"在下蘇遮,自小沛而來。

閣下可是臥龍先生諸葛亮?"

少年微訝:"公子非本地人,怎知在下在此隱居?"

蘇遮笑道:"我知曉你已久。”

"此話怎講?"

"我來自一千八百年後,故知你將來必成一代賢相。”

此言一出,關羽震驚不已。

眼前這清瘦少年,竟有如此前程?

不由對諸葛亮另眼相看。

諸葛亮雖年少老成,聞言也不免驚詫。

他很快恢復平靜,淡然道:

"公子此言令人耳目一新。

不如入內一敘。”

說罷青袖一展,邀客入廬。

廬內陳設簡樸,唯見書卷、古琴、文房四寶。

蘇遮目光落在那幅神龍圖上。

畫中神龍盤踞山崗,駝頭鹿角,鷹爪飛揚,四周雲氣繚繞。

筆法灑脫,氣韻生動。

蘇遮連連點頭,心中暗自稱奇。

紙上的墨痕猶新,顯然這幅畫作剛剛完成不久。

諸葛亮吩咐仆人奉上香茗,邀蘇遮與關羽入座品茶。

清茶奉上,諸葛亮舉杯相敬,舉手投足間盡顯名士風範。

蘇遮暗自感嘆:這般年紀就有如此氣度,想當年自己十五六歲時,滿腦子只惦記着中考升學之事。

見蘇遮若有所思,諸葛亮含笑拱手:"蘇公子方才所言來自一千八百年後,實在令人驚嘆。

世間竟有如此奇事!不知可否詳述?"

關羽也投來期待的目光,靜候蘇遮講述這段離奇經歷。

蘇遮迎着二人熱切的目光,淡然一笑:"我也不知爲何會來到這東漢末年。

但對這一千八百年的歷史卻了然於胸。”

"當今天下戰亂頻仍,天災不斷,百姓流離失所。

既然知曉未來,我總想做些什麼,讓這亂世早日終結。”

諸葛亮微微頷首。

蘇遮轉而問道:"依諸葛公子之見,天下大勢將如何演變?"

諸葛亮聞言正襟危坐,從容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蘇公子既來自後世,想必比在下更明白這個道理。”

"漢室衰微非一日之寒。

自靈帝寵信宦官、疏遠賢臣,以致民不聊生。

黃巾之亂雖爲叛逆,實乃朝廷積弊所致。”

"爲平黃巾,朝廷下放兵權,導致州牧擁兵自重。

如今各方勢力割據,互相兼並之勢已成。”

關羽面露驚色,沒想到這位少年書生竟有如此見識。

蘇遮雖知眼前少年日後將名動天下,仍驚嘆其年少便有這般遠見。

他繼續追問:"依公子之見,天下將如何平衡?"

諸葛亮輕啜香茗,淡然道:"在下不過一介布衣,見識有限。

但觀當今天下十三州分屬各方勢力,不出三年必有大變。”

蘇遮暗自點頭。

確實,三年內袁術、呂布將亡,曹操更會在官渡大敗袁紹。

"那公子認爲何人有望一統?"

諸葛亮沉吟道:"在下不敢妄斷。

但以目前來看,曹操當屬其中翹楚。”說罷反問道:"蘇公子既知後世,不知可否賜教?"

蘇遮見少年眼中閃着狡黠的光,不禁莞爾。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才思,實在難得。

想到諸葛亮幼年失怙,如今隱居隆中耕讀,更添幾分憐惜。

"諸葛公子高見令人欽佩。

不過未來之事說破便無趣了。

只是公子方才漏說了一人。”

諸葛亮興致盎然:"願聞其詳。”

蘇遮笑問:"公子以爲,何等人能得天下?"

諸葛亮沉思道:"需有雄心壯志,深得民心;需有謀臣良將輔佐;更需法度嚴明,賞罰分明。”

“若有人能集齊天時地利人和,必能所向披靡。

攻必取,守必固,天下唾手可得。”

“世間若僅一人有此能耐,當可獨步天下;若有兩人,則天下二分。”

蘇遮聞言動容,沒想到小小諸葛亮竟有如此見地。

關羽更是瞠目結舌。

這少年竟將天下大勢看得如此透徹。

如此說來,大哥缺的不正是謀士良將?

蘇遮輕啜清茶,感慨道:

“我識一人,品性端方,胸懷大志,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深知民間疾苦,心懷蒼生。

麾下良將如雲,死士相隨,治軍嚴明,令行禁止。”

諸葛亮眼中閃過異彩:“不知是哪位豪傑?”

蘇遮凝視諸葛亮,正色道:

“正是劉備劉玄德。”

諸葛亮若有所思,神色微動:

“劉玄德之名,我有所耳聞。

曾討黃巾、伐董卓,位列十八路諸侯之末,屢立戰功卻因出身卑微,僅得縣尉之職。

去年得徐州又被呂布所奪,如今想必仍駐小沛。”

關羽想起兄長遭遇,面露憤懣。

蘇遮輕嘆:

“如此英雄,卻屢失良機,時運何其不濟!”

諸葛亮沉吟道:“運勢玄妙,非人力可改。”

蘇遮話鋒突轉:“但正是這位時運不濟之人,得你相助後,竟能三分天下。”

諸葛亮聞言色變。

蘇遮早料到他心高氣傲,必難理解爲何會選擇名不見經傳的劉備。

“諸葛公子乃當世奇才,日後拜師水鏡先生,學成可比管仲、樂毅。”

諸葛亮心頭一震。

他竟知我欲拜水鏡先生爲師?

“以公子之才,輔佐他人易如反掌,如何彰顯大才?”

“而玄德公半生漂泊,壯志不輸於人,毅力更非常人可及。

若公子於危難時相助,豈不更顯麒麟之才?”

諸葛亮苦笑:“蘇公子說笑了,何必自討苦吃。”

蘇遮笑道:“正因輔佐劉玄德,你才成爲千古名相。”

諸葛亮震驚不已。

成爲千古名相正是夙願,但竟是通過輔佐劉備?

莫非此人是劉備說客?

蘇遮品茶道:“且說近事。”

“史載兩年後你與徐庶同拜水鏡先生。

建安六年,水鏡先生向玄德公舉薦你。

建安十二年,徐庶再薦,玄德公三顧茅廬,你得獻三分天下之策,奠定數十年基業。”

關羽聽罷駭然。

大哥竟要苦等十年才得此賢才!

果然如軍師所言,時運不濟!

諸葛亮再難平靜。

這番說辭竟與他和徐庶的計劃不謀而合。

且言之鑿鑿,似非虛言。

如此說來,他確實蹉跎,年近三十才擇主。

蘇遮暗自爲劉備嘆息。

中年方懂劉玄德。

得諸葛亮前,劉備如盲人摸象,屢敗屢戰。

遇孔明後,方見曙光,如獲攻略,前途可期。

那時劉備已四十有七。

多少人在半生屈辱、白眼與敗績後,仍能保持赤子之心,愈挫愈勇?

人生四十七,還有幾度春秋?故劉備三顧茅廬,盡顯誠意。

男人至死是少年,赤心不改真英雄。

此言於劉備再貼切不過。

三人各懷心思,默然良久。

諸葛亮緩緩道:“蘇公子告知這些,意欲何爲?”

蘇遮回神,溫言道:

“玄德公十年方遇你,你亦十年方遇明主。”

“十年光陰,錯失多少良機。

正如水鏡先生所言,你雖得其主,不得其時。”

“我既知此事,何不讓這一天早些到來?”

“或許早日相遇,你助玄德公不僅三分天下,一統山河也未可知。”

關羽這才明白蘇遮遠道而來的用意。

此人對大哥竟如此重要!

諸葛亮豁然開朗,眼中精光閃動。

原來如此!

亂世機遇轉瞬即逝,正如所言,三年內格局必變。

十年,誰都等不起!

莫非蘇公子出現,正是爲彌補這份遺憾?他爲何對劉備如此用心?

急問道:“蘇公子究竟何人?爲何要做此事?”

蘇遮正色道:"玄德公對我有救命之恩,見他創業艱難,我不忍坐視不理,這才出手相助。”

"如今我已是玄德公帳下軍師。

這位——"蘇遮輕拍關羽肩膀,"正是玄德公麾下大將關羽關雲長。”

關羽立即向諸葛亮恭敬行禮。

諸葛亮驚喜起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少年心性使然,得知自己未來成就與期待相符,他難掩興奮之情。

諸葛亮稍整儀態,拱手道:"蘇公子一席話令亮茅塞頓開。

亮定當勤學苦修,早日投效玄德公,略盡綿力!"

"小弟!"

一位十二三歲的清秀少年掀簾而入,與諸葛亮站在一起,皆是風姿俊朗。

"這是舍弟諸葛均。

均兒,快來拜見玄德公軍師蘇遮公子,與關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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