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勢漸緩,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灰蒙蒙的網,籠罩着城郊的廢墟。

林野跌跌撞撞地沖進廢品回收站的小木屋,反手扣上門栓,後背緊緊抵住門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胸腔裏的心髒像是要跳出來一般,咚咚作響,渾身的肌肉因爲剛才的狂奔而酸痛不已,手臂和臉頰上的玻璃劃痕已經結痂,只留下一點微癢的感覺。

他靠在門板上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平復下呼吸。

小屋裏彌漫着一股鐵鏽和舊紙張混合的味道,昏黃的燈泡懸在天花板上,搖曳着發出微弱的光,照亮了屋裏堆積如山的廢品和角落裏那張破舊的木板床。這裏是他的家,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容身之所,可現在,這裏也成了是非之地。

林野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到床邊坐下,疲憊地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和泥污。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枚血色蟻形圖騰安靜地伏在皮膚表面,紅光已經黯淡下去,卻依舊帶着一絲灼熱的溫度。

剛才在倉庫裏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強殖表皮擋住鋼管的重擊,極速再生讓傷口快速愈合,還有那道激射而出吞噬蟑螂的黑線……這一切,都真實得不可思議。

林野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着圖騰的紋路。指尖觸碰到的地方,傳來一陣細微的震動,像是某種脈搏在跳動。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

林野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耳邊的雨聲仿佛被拉遠,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低沉的、仿佛來自遠古的嗡鳴。他的意識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入了一個黑暗的空間,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重重地摔在木板床上。

黑暗中,有光點在閃爍。

起初只是零星的幾點,像是遙遠的星辰,漸漸地,光點越來越多,匯聚成一片璀璨的光海。光海之中,無數模糊的畫面碎片開始閃現,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

林野看到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大地,天空是詭異的暗紅色,大地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蟻穴,數以億萬計的血色螞蟻在大地上奔涌,它們的體型遠超普通螞蟻,有的生着翅膀,有的覆蓋着厚重的甲殼,有的口器鋒利如刀。

這是……噬蟻族群?

畫面一轉,林野看到了一場慘烈的戰爭。

血色的蟻群,正在和一群形態猙獰的未知生物廝殺。那些未知生物身形龐大,有的長着三頭六臂,有的覆蓋着鱗片,有的能噴吐火焰和雷電。大地被鮮血染紅,天空中回蕩着震耳欲聾的嘶吼聲。

無數的噬蟻在戰爭中死去,它們的屍體堆積如山,卻依舊前赴後繼地沖向敵人。畫面的盡頭,一只體型如山嶽般龐大的血色蟻後,正和一個渾身散發着黑霧的生物對峙。蟻後的復眼,和林野手腕上的圖騰一模一樣,閃爍着猩紅的光芒。

突然,黑霧生物猛地揮出一掌,一道黑色的能量波瞬間洞穿了蟻後的身體。

蟻後的身體轟然倒塌,龐大的身軀化作漫天血光,其中一道最耀眼的血光,沖破天際,消失在宇宙深處。

畫面戛然而止。

黑暗的空間開始崩塌,光點四散紛飛,林野的意識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着,猛地從黑暗中掙脫出來。

“呃啊——!”

林野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猛地睜開眼睛,額頭上布滿了冷汗,渾身的衣服都被浸溼了。

昏黃的燈光依舊在搖曳,小屋裏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只有手腕上的圖騰,正在微微發燙,紅光比之前更亮了幾分。

剛才的畫面,是真的嗎?

是噬蟻族群的遠古記憶?

林野的心髒狂跳,腦海裏不斷回放着那些慘烈的戰爭畫面。那個龐大的蟻後,那些猙獰的未知生物,還有那道消失在宇宙深處的血光……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麼?

他試圖再次觸碰圖騰,想要捕捉更多的記憶碎片,可腦海裏卻一片空白,只有那股低沉的嗡鳴,還在隱隱回響。

“噬蟻族群……遠古戰爭……”林野喃喃自語,眼神裏充滿了迷茫和震撼。

他原本以爲,自己只是契約了一只特殊的螞蟻,獲得了吞噬基因的能力,可現在看來,這只螞蟻的背後,竟然隱藏着如此龐大的秘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小屋的寂靜。

“咚咚咚!”

敲門聲很重,帶着一股蠻橫的力道,震得門板嗡嗡作響。

林野的身體瞬間僵住,心髒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時候,會是誰?

刀疤強的人?還是黑蠍幫的基因獵人?

他屏住呼吸,不敢出聲,目光飛快地掃過小屋。屋裏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唯一的出路就是後門,可後門通向的是一片荒草地,根本跑不遠。

敲門聲越來越急,外面傳來一個粗嘎的嗓門,帶着不耐煩的語氣:“林野!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快開門!”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林野皺了皺眉,仔細聽了片刻,才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住在隔壁的老王頭,一個靠撿破爛爲生的孤寡老人,平時和林野還算有些交情,偶爾會給他送些吃的。

他怎麼會這個時候來?

林野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壓低聲音問道:“王大爺?是你嗎?”

“是我!快開門!”老王頭的聲音帶着一絲急切,“出事了!刀疤強的人在外面到處找你,說要打斷你的腿!我看到他們往這邊來了,你趕緊躲躲!”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

刀疤強的人,還是追來了。

他不敢耽擱,連忙拉開門栓。

門一開,老王頭就急匆匆地沖了進來,反手把門關上,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他上下打量了林野一番,看到他臉上的結痂,頓時皺起了眉頭:“你這孩子,是不是和刀疤強的人起沖突了?”

林野點了點頭,沒有隱瞞:“王大爺,謝謝您來告訴我。”

“謝什麼!”老王頭擺了擺手,嘆了口氣,“刀疤強那夥人,心狠手辣,你惹了他們,這下麻煩大了。我剛才看到他們往這邊來了,估計很快就到,你趕緊從後門跑吧!跑得越遠越好!”

林野的目光落在老王頭身上,心裏涌起一股暖流。在這人情淡薄的城郊,老王頭是爲數不多對他好的人。

他剛想開口道謝,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囂張的叫罵聲,還有雜亂的腳步聲,距離這裏越來越近。

“就是這裏!那小子的回收站!”

“給我砸開門!抓住他!”

刀疤強的人,到了!

老王頭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急聲道:“快走!從後門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林野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圖騰。

他現在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對抗刀疤強的人。

跑,是唯一的選擇。

“王大爺,謝謝您!”林野朝着老王頭鞠了一躬,轉身就朝着後門沖去。

老王頭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轉身走到門邊,試圖用身體擋住門板。

林野沖到後門,拉開門栓,一股冷風夾雜着雨絲灌了進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小木屋,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這裏,他暫時不能回來了。

從今往後,他要在黑暗中蟄伏,不斷吞噬,不斷變強。

直到有一天,他能堂堂正正地回來,不再被任何人欺凌。

林野不再猶豫,一頭扎進了外面的雨幕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而他手腕上的血色圖騰,在夜色裏,閃爍着妖異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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