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踩碎了巷子裏的寂靜,一步一步,像是踏在時光的琴鍵上。夜梔夏的呼吸驀地頓住,嘴裏的橘子糖甜得發膩,卻讓她的鼻尖泛起一陣酸澀。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個身影越來越近,近到能看清他眼角那顆淺淺的痣,和三年前一模一樣,連笑起來時嘴角彎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夏夏。”
少年的聲音穿過陽光,帶着幾分長途跋涉後的沙啞,卻依舊是記憶裏清冽幹淨的模樣。他停下腳步,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手裏的橘子糖被攥得有些發皺,糖紙邊緣卷着小小的弧度,沾着一點清晨的露水。
夜梔夏看着他,眼眶裏的水汽越積越重,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只能發出細碎的氣音,那些憋了三年的思念、委屈、期盼,全都堵在胸口,沉甸甸的。
終翎然笑了笑,往前走了兩步,把一顆剝好的橘子糖遞到她面前。糖塊上沾着一點陽光的溫度,橘色的糖衣泛着溫潤的光,甜香漫溢在空氣裏,和巷子裏的草木清香纏在一起。
“我來兌現承諾了。”他的聲音很輕,帶着幾分小心翼翼,像是怕驚擾了這場遲到三年的重逢,“欠你的橘子糖,一輩子的那種。”
風又吹了起來,卷起地上的銀杏葉,繞着兩人打了個旋,金黃的葉片擦過夜梔夏的裙擺,又落在終翎然的鞋尖。老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說着什麼,樹洞裏的鐵盒子輕輕晃了晃,像是也在爲這場重逢雀躍。
夜梔夏看着那顆遞到眼前的橘子糖,又抬頭看向少年的眉眼,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映着她的影子,映着漫天的陽光。她終於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溼痕,也砸在少年的手背上,燙得他微微一顫。
她沒有去接那顆糖,而是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溫熱的觸感,帶着熟悉的溫度,真實得不像夢。指尖劃過他眼角的痣,劃過他下頜線的弧度,三年的時光像是在這一刻被揉碎,又重新拼湊成眼前的模樣。
“你怎麼才回來?”
聲音帶着哭腔,卻又藏着壓抑不住的歡喜,尾音微微發顫,像是撒嬌,又像是埋怨。
終翎然握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溫度透過棉布傳過來,帶着一點薄繭的觸感,是她記憶裏沒有的痕跡。他低頭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溫柔得能化開陽光,連帶着聲音裏都裹着暖意。
“路上有點繞。”他說,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腕,“但我知道,你會等我。”
巷口的豆腐腦吆喝聲又響起來了,清亮的調子穿透晨霧,老板娘的笑聲隔着老遠傳過來,帶着煙火氣的暖意。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疊在一起,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幾只麻雀落在老槐樹上,嘰嘰喳喳地叫着,像是在湊熱鬧。
口袋裏的糖紙輕輕晃動,和少年手裏的橘子糖,一起在晨光裏,閃着細碎的光。風卷着糖香,飄向巷尾,飄向那間爬滿青苔的雜貨鋪,飄向牆上那道被重新藏好的刻痕,像是在告訴時光,那個關於長大和等待的約定,終於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