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園餐廳的素食套餐確實做得精致，清淡的菌菇湯配着雜糧飯，還有幾份爽口的涼拌菜，吃起來格外舒服。
飯桌上，蘇曉曉依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從植物園的植物聊到學校的趣事，偶爾還會故意問起張安妮和顧言澤的關系，語氣裏帶着幾分八卦。
“安妮，你和顧言澤同學看起來好般配啊，你們是不是……”
“我們只是同學。”張安妮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語氣平淡。
顧言澤也笑了笑，接過話茬：“我和張安妮是同桌，關系確實不錯。”他話說得巧妙，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反而讓人更浮想聯翩。
蘇曉曉眼睛一亮，還想追問，卻被蘇辰用眼神制止了。蘇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看向顧言澤：“顧同學看起來對植物很了解，家裏是做相關工作的？”
“不算，就是爺爺以前喜歡研究這些，耳濡目染懂一點。”顧言澤回答得滴水不漏。
“哦？令祖父是研究植物學的？”蘇辰追問了一句，眼神裏帶着點探究。
“算是吧，他老人家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也懂些中醫養生的學問。”
蘇辰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別的。
張安妮默默吃着飯，心裏卻在快速盤算。蘇辰對顧言澤的爺爺似乎很感興趣，而顧言澤提到爺爺時，語氣雖然平靜，眼神卻有些閃爍。這兩個人之間，好像也藏着什麼秘密。
她悄悄觀察着蘇辰。他吃飯的動作很優雅，舉止從容，看似在認真聽蘇曉曉說話，餘光卻時不時掃過她和顧言澤，眼神深邃，讓人看不透心思。尤其是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不起眼的黑色珠子，珠子表面光滑，隱隱透着一絲暗沉的光澤，不像是普通的飾品。
張安妮的目光在那串珠子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微動。那珠子裏，似乎蘊含着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和青峰山古樹上的氣息有些相似，卻更加內斂、沉穩。
這個人，果然不簡單。
吃完飯，四人按照約定去看植物標本展。
標本展設在一個寬敞的玻璃房裏，裏面陳列着各種各樣的植物標本，從普通的花草到珍稀的古樹切片，應有盡有，旁邊還配有詳細的介紹和圖片。
遊客不多，大多是帶着孩子來的家長，或是學生模樣的年輕人。
蘇曉曉對這些幹枯的標本興趣不大，拉着張安妮東看看西瞧瞧，嘴裏不停念叨着“還是活的植物好看”。張安妮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心思卻放在了蘇辰和顧言澤身上。
兩人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一起，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古樹年輪切片前說話，聲音壓得很低，聽不清在說什麼。偶爾有目光交匯，氣氛看起來有些微妙。
“你哥和顧言澤在說什麼呢？”蘇曉曉也注意到了，好奇地問。
“不知道。”張安妮搖搖頭，目光卻緊緊盯着兩人。
她看到蘇辰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黑珠子，顧言澤則微微皺了皺眉，似乎說了句什麼，蘇辰的臉色沉了沉，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拍了拍顧言澤的肩膀，兩人一起往這邊走來。
“在聊什麼呢，這麼投機？”蘇曉曉笑着問。
“沒什麼，聊聊這棵古樹的年輪。”蘇辰笑了笑，語氣自然，“這棵樹有五百多年了，經歷過不少風雨呢。”
顧言澤也點頭：“確實很神奇，每一圈年輪都藏着一段歷史。”
張安妮看着他們，沒說話。她能感覺到，剛才兩人之間的氣氛絕對不是在聊年輪那麼簡單，但他們既然不想說，她也沒必要追問。
逛到標本展盡頭，那裏有一個互動區，擺放着幾台顯微鏡，供遊客觀察植物細胞結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正在給幾個孩子講解，孩子們看得興致勃勃。
“我們也去看看吧？”蘇曉曉拉着張安妮走了過去。
張安妮湊到一台顯微鏡前，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導調整焦距。顯微鏡下，植物的細胞清晰可見，一個個小小的綠色細胞排列整齊，充滿了生機。
她看着那些細胞，忽然想起了修仙界的靈植。靈植的細胞裏蘊含着濃鬱的靈氣，用特殊的方法可以提取出來，用來煉丹或繪制符籙。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植物細胞，能不能用同樣的方法提取生機？
正想着，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碰她的胳膊。她回頭，看到顧言澤站在身邊，手裏拿着一片楓葉標本。
“你看這片楓葉的葉脈，像不像一張網？”他笑着說，語氣隨意，卻在遞標本給她的時候，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蘇辰的珠子有問題，離他遠點。”
張安妮心中一驚，抬眼看向顧言澤。他臉上依舊帶着溫和的笑，仿佛剛才什麼都沒說過。
她不動聲色地接過楓葉標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感覺到他的指尖有些涼。
“確實很像。”她也用正常的音量回答，同時在心裏快速思索。
顧言澤提醒她蘇辰的珠子有問題，說明他也察覺到了蘇辰的異常。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接近自己，是單純的好奇，還是另有所圖？
“這楓葉挺好看的，送給你吧。”顧言澤把楓葉標本遞給她。
“謝謝。”張安妮接過標本，夾進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裏。
蘇辰和蘇曉曉也走了過來，蘇辰看了一眼張安妮手裏的筆記本，笑了笑：“看來張同學對植物標本也很感興趣？”
“隨便看看。”張安妮合上筆記本。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蘇辰看了看表，“我家司機在門口等着呢，要不要順路送你們一程？”
“不用了，我們自己可以回去。”顧言澤立刻說道，“我們還有點事要逛。”
“哦？那好吧。”蘇辰也不勉強，看向張安妮，“張同學，下次有機會再一起探討植物？”
“再說吧。”張安妮淡淡道。
蘇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帶着蘇曉曉離開了。
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玻璃房門口，張安妮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顧言澤：“你剛才什麼意思？蘇辰的珠子有問題？”
顧言澤左右看了看，拉着她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才壓低聲音說：“那串珠子叫‘鎮靈珠’，是用吸收了百年陰煞之氣的黑曜石打磨而成的，能壓制靈力波動，也能……吞噬弱小的靈體。”
張安妮的瞳孔猛地一縮：“你知道靈力？”
顧言澤點了點頭，眼神變得嚴肅起來：“我爺爺以前給我講過很多關於修煉者的事，他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普通人，還有一些能吸收天地靈氣修煉的人，只是現在靈氣稀薄，修煉者越來越少了。”
“你爺爺……也是修煉者？”張安妮追問。
顧言澤搖了搖頭：“不是，他只是個懂些門道的普通人，但他認識一些隱世的修煉者。他說過，佩戴鎮靈珠的人，要麼是自身靈力過於駁雜需要壓制，要麼就是……心懷不軌，想用它來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張安妮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顧言澤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這個世界果然有修煉者，而且蘇辰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還不是什麼善茬。
“蘇辰爲什麼要接近我？”她問。
“不知道。”顧言澤皺了皺眉，“但我覺得，他對你身上的靈力很感興趣。剛才在古樹區，你是不是和那棵樟樹產生了感應？”
張安妮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那棵樹裏有靈力，而且……好像認識我身上的氣息，但很快就排斥我了。”
“這就對了。”顧言澤恍然大悟，“那棵樟樹是幾百年的靈木，本身就蘊含着微弱的靈力，能感覺到同類的氣息。蘇辰肯定是察覺到了靈力波動，才跟着我們來的。”
他頓了頓，看着張安妮，眼神裏帶着擔憂：“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有靈力？”
張安妮看着他，心裏掙扎了很久。顧言澤知道的似乎不少，而且看起來對她沒有惡意，或許……可以稍微透露一點？
“我來自一個很遠的地方，那裏的人都能修煉。”她斟酌着開口，“後來出了點意外，來到了這裏，靈力也快耗盡了。”
她沒有說修仙界，也沒有說自己是元嬰仙子，只說了個大概。
顧言澤卻像是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是……異界來的修煉者？”
張安妮有些驚訝：“你知道異界？”
“爺爺的筆記裏提到過。”顧言澤說，“他說宇宙中有無數個位面，偶爾會有位面通道打開，讓一些異界的人或物來到我們這裏。只是這種情況很少見，而且大多是凶煞之物，像你這樣的修煉者，他從來沒聽說過。”
張安妮鬆了口氣，還好顧言澤能理解。
“那蘇辰呢？他是這個世界的修煉者？”她問。
“很有可能。”顧言澤點頭，“而且我懷疑，他所屬的家族，和我爺爺提到過的一個邪修家族有關。那個家族擅長用陰煞之氣修煉，手段狠辣，爲了提升修爲，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邪修？
張安妮心中一凜。在修仙界，邪修也是被正道所不齒的，他們往往爲了速成，不擇手段，掠奪他人修爲或草木精元，甚至修煉禁術，危害極大。
如果蘇辰真是邪修，那他接近自己，恐怕沒什麼好事。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張安妮有些擔心，以她現在的修爲，根本不是一個邪修的對手。
“別擔心，有我在。”顧言澤看着她，眼神堅定，“我爺爺雖然不是修煉者，但留下了不少對付邪修的法子，而且……我也不是完全不懂修煉，小時候跟着爺爺學過一點基礎的吐納法。”
張安妮看着他，心裏忽然有種莫名的踏實感。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能遇到一個知道真相、還願意幫助自己的人，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
“謝謝你，顧言澤。”她真誠地說。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顧言澤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比平時多了幾分少年氣。
張安妮也忍不住笑了笑，點了點頭：“嗯，朋友。”
兩人走出標本展，沒再繼續逛，並肩往植物園門口走去。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落在兩人身上，帶着溫暖的氣息。剛才的緊張和疑慮似乎都消散了不少，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對了，你剛才說你在恢復靈力，是不是需要吸收植物的生機？”顧言澤忽然問。
張安妮愣了一下，點頭：“嗯，這個世界靈氣稀薄，只能靠吸收植物的生機轉化。”
“我知道一個地方，那裏的植物生機比這裏還要濃鬱，而且很少有人去。”顧言澤說，“下周周末，我帶你去看看？”
“真的嗎？”張安妮眼睛一亮，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真的，是我爺爺以前經常去的一個山谷，裏面有很多百年以上的古樹。”顧言澤點頭，“不過那裏有點偏，需要爬山才能到。”
“沒問題！”張安妮立刻答應，只要能恢復靈力，爬再高的山都沒關系。
看着她興奮的樣子，顧言澤忍不住笑了：“看你平時冷冷的，沒想到提到恢復靈力，反應這麼大。”
張安妮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露出這麼真實的情緒。
走到植物園門口，顧言澤說：“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就行。”張安妮說。
“還是送你吧，萬一遇到蘇辰的人就不好了。”顧言澤堅持道。
張安妮想了想，點了點頭：“好。”
顧言澤的家離這裏不遠，他是騎共享單車來的。兩人掃碼解鎖了兩輛共享單車，並排往張安妮家的方向騎去。
秋日的午後，風有些涼，吹起了張安妮的頭發。她迎着風，感覺心裏從未有過的輕鬆。
或許，這個世界也沒有那麼糟糕。
有李月萌這樣的朋友，有林浩這樣單純的同學，還有顧言澤這樣可以信任、能幫助自己的人……
雖然有蘇辰這樣的威脅，有恢復修爲的艱難，但至少，她不再是孤單一人了。
騎到小區門口，張安妮停下自行車：“就到這裏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客氣。”顧言澤也停下，“下周周末，我來接你。”
“好。”
“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看着顧言澤騎車離開的背影，張安妮站在原地，心裏暖暖的。
她轉身走進小區，剛走到樓道口，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張同學，別相信顧言澤。他爺爺可不是什麼好人，當年死在他手裏的修煉者，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身上的靈力對他來說，可是大補之物。——一個好心的提醒】
張安妮看到短信，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握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喘不過氣來。
這條短信是誰發的？是蘇辰？還是別的什麼人？
顧言澤的爺爺是殺人凶手？顧言澤接近自己，是爲了吞噬她的靈力？
這怎麼可能？
顧言澤看起來那麼真誠，那麼可靠，怎麼會是……
張安妮靠在牆上，感覺腦子一片混亂。
剛剛建立起來的信任，瞬間崩塌。
她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蘇辰是邪修，心懷不軌。
顧言澤呢？他是真的想幫自己，還是另有所圖？
那條短信，是挑撥離間，還是確有其事？
無數個疑問在她腦海裏盤旋，讓她頭痛欲裂。
這個世界，到底誰才是可以信任的？
張安妮拿出手機，翻出顧言澤的微信，想問問他短信的事，手指懸在輸入框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如果短信是假的，她的質問會傷害到顧言澤的信任。
如果短信是真的，她的質問只會打草驚蛇，讓自己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她該怎麼辦？
秋風從樓道口吹進來，帶着寒意，吹得張安妮打了個哆嗦。
她緊緊攥着手機，指節泛白。
不管這條短信是真是假，她都必須提高警惕。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任何人都可能是敵人。
她不能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張安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混亂，轉身走進了樓道。
樓道裏很暗，只有聲控燈在她走過時亮起，又在她身後熄滅，像一個個吞噬光線的黑洞。
她的背影在燈光下忽明忽暗，顯得格外孤單。
她知道，從收到這條短信開始，她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了。
蘇辰的威脅還沒解除，現在又多了一個不知敵友的顧言澤。
她就像站在一個巨大的迷宮裏，四周都是迷霧，不知道哪條路是安全的，哪條路通往深淵。
但她不能退縮。
爲了活下去，爲了找到回去的路，她必須勇敢地走下去。
哪怕前方布滿荊棘，哪怕身邊危機四伏。
因爲她是張安妮，是青雲宗的元嬰仙子。
這點風雨，還打不倒她。
回到家，張安妮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坐在書桌前，看着那盆生機勃勃的多肉。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葉片，感受着裏面微弱的生機。
只有這些無聲的植物，才不會欺騙她，不會傷害她。
她閉上眼睛，再次運轉心法，試圖從多肉身上吸收一絲生機，平復混亂的心情。
可這一次，丹田深處的靈力卻異常躁動，像受到了什麼驚嚇，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張安妮嘆了口氣，睜開眼睛。
看來，今天是沒法修煉了。
她拿起手機，再次看向那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張同學，別相信顧言澤。他爺爺可不是什麼好人，當年死在他手裏的修煉者，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身上的靈力對他來說，可是大補之物。——一個好心的提醒】
短信裏的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她心裏。
她打開微信，看着顧言澤的頭像——那是一只趴在草地上的貓，看起來溫順又可愛。
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按下了刪除鍵，把那條短信刪了。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自己去驗證。
下周周末的山谷之行，或許就是答案揭曉的時刻。
她倒要看看，顧言澤到底是真心幫她，還是……另有所圖。
張安妮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像一片璀璨的星海。
但這片星海，卻照不亮她心中的迷霧。
屬於她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