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校園裏看似平靜無波,張安妮卻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緊張。蘇辰沒再通過蘇曉曉發來任何消息,仿佛籃球賽上的插曲從未發生,但這種刻意的沉寂,反而讓張安妮更加警惕——她知道,對方一定在暗中策劃着什麼。
顧言澤依舊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課堂上會遞來寫滿解題思路的草稿紙,放學時會在樓道口多看她一眼確認安全,但默契地沒有再提任何關於蘇辰或山谷的事。這種克制讓張安妮略感安心,卻也讓那條匿名短信帶來的疑慮始終懸在心頭。
李月萌被籃球賽上的“意外”嚇得不輕,之後再沒提過蘇曉曉,只是每次看到張安妮時,眼神裏總會多幾分擔憂,反復叮囑她“一定要小心”。張安妮笑着應下,心裏卻清楚,有些事避無可避。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的鈴聲響起時,顧言澤趁着收拾書包的間隙,低聲說了句:“周日早上八點,我在你小區門口等你。穿舒服點的鞋子,山路不好走。”
張安妮指尖一頓,沒有回頭,只輕輕“嗯”了一聲。
周末兩天,張安妮沒再出門。周六在家復習功課,順便將顧言澤給的桃木護身符翻出來,反復確認上面的靈力波動——純淨、溫和,確實沒有惡意。她甚至試着將一絲微弱的靈力注入其中,護身符竟微微發燙,散出更明顯的暖意,像是在回應她的信任。
周日清晨七點半,張安妮換上輕便的登山服,將桃木護身符貼身放好,又在背包裏裝了水和壓縮餅幹,深吸一口氣走出家門。
小區門口,顧言澤已經等在那裏。他穿着一身深藍色沖鋒衣,背着一個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腳上是專業的登山靴,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利落。看到張安妮,他眼睛亮了亮,揚起手裏的兩個頭盔:“借了輛越野車,山路顛簸,戴着安全點。”
張安妮接過頭盔戴上,沒多問,徑直上了副駕駛。
越野車駛出市區,朝着城郊的山區開去。越往山裏走,人煙越稀少,道路兩旁的樹木越來越茂密,空氣裏的草木清香也越發濃鬱。張安妮打開車窗,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生機在不斷攀升,比植物園的古樹區還要充沛,讓她精神一振。
“快到了。”顧言澤指了指前方,“前面那段路車開不進去,得徒步走半小時。”
張安妮點頭,目光掃過窗外掠過的密林。這裏的樹木大多高大粗壯,枝幹虯結,顯然有些年頭了,樹體內蘊含的生機如同沉睡的河流,靜謐卻磅礴。她甚至能感覺到,有些古樹裏藏着比植物園樟樹更純粹的靈力,只是極其微弱,若隱若現。
“這裏的樹……”她忍不住開口。
“都是幾百年的老樹了。”顧言澤接話道,“我爺爺說,這裏是江城最後一片沒被破壞的原始林地,靈氣比別處濃鬱,只是這幾十年越來越稀薄了。”他頓了頓,側頭看她,“對你恢復靈力有幫助嗎?”
“嗯。”張安妮如實點頭,“很有幫助。”
顧言澤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腳下的油門鬆了些,車速慢了下來。
越野車最終停在一片開闊的空地上,前方是一條被落葉覆蓋的山路,蜿蜒着伸向密林深處。兩人下車背上背包,顧言澤從包裏拿出一把折疊工兵鏟遞給她:“拿着,山路滑,也能防身。”
張安妮接過,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心裏莫名一安。
走進密林,光線瞬間暗了下來。參天古樹的枝葉交錯,幾乎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陽光透過縫隙灑下,在落葉上投下斑駁的光點。空氣溼潤而清新,帶着泥土和腐葉的氣息,耳邊能聽到清脆的鳥鳴和潺潺的溪流聲。
“順着這條路走,前面有個山谷,那裏有棵千年銀杏樹,是這裏生機最濃鬱的地方。”顧言澤在前面帶路,腳步輕快,顯然對這裏很熟悉,“我爺爺以前總來這裏打坐,說這棵樹能安神定氣。”
張安妮跟在他身後,一邊留意着周圍的動靜,一邊貪婪地感受着空氣中的生機。這裏的生機不僅濃鬱,而且異常純淨,沒有城市裏的駁雜,也沒有青峰山古樹的排斥,像溫柔的水流,緩緩滲入四肢百骸,讓她丹田的靈力都活躍了幾分。
“小心腳下。”顧言澤忽然停下,回頭扶了她一把。
張安妮低頭,才發現腳下是一塊鬆動的岩石,剛才差點踩空。她站穩後道謝,卻注意到顧言澤扶着她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裏不知何時被樹枝劃了道細小的傷口,滲着一絲血珠。
“被劃傷了?”顧言澤皺眉,從包裏翻出創可貼,“我幫你貼上。”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帶着微涼的溫度,觸到皮膚時,張安妮下意識地縮了一下。顧言澤的動作也停了,抬頭看她,眼神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還是信不過我?”
張安妮看着他眼底的坦誠,心裏那根緊繃的弦忽然鬆動了些。她搖搖頭,主動伸出手腕:“不是。”
顧言澤這才笑了笑,仔細幫她貼好創可貼,又將工兵鏟塞回她手裏:“握緊點,前面的路更難走。”
兩人繼續往前走,氣氛比之前緩和了些。顧言澤偶爾會給她講些關於山裏植物的趣事,說哪種草能止血,哪種花有毒,語氣輕鬆,仿佛只是單純的郊遊。張安妮安靜地聽着,偶爾應一聲,心裏的疑慮卻在一點點消散——如果他真的想害她,何必費這麼多功夫?
走了大約半小時,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幽靜的山谷出現在眼前,谷底有一汪清澈的潭水,潭邊矗立着一棵巨大的銀杏樹,樹幹粗壯得需要四五人合抱,枝繁葉茂,金黃的葉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撒了一地碎金。
“就是這裏了。”顧言澤指着銀杏樹,“這棵樹有一千兩百多年了,是這片山林的‘靈眼’。”
張安妮的目光落在銀杏樹上,呼吸不由得一滯。
這棵樹裏蘊含的生機,比她見過的任何植物都要磅礴!像是一條奔騰的長河,帶着溫潤而強大的力量,在樹體內緩緩流淌。更讓她震驚的是,樹體內的靈力雖然依舊微弱,卻異常純淨,帶着一種古老而平和的氣息,與她體內的靈力隱隱共鳴,沒有絲毫排斥。
“我從沒見過這麼……”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
“神奇的樹,對嗎?”顧言澤笑了,“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看呆了。我爺爺說,這棵樹通靈性,能辨善惡,只有心無雜念的人才能靠近它。”
張安妮走到銀杏樹下,伸出手輕輕撫上樹幹。指尖剛一接觸,就感覺到一股溫和的生機順着手臂涌入體內,丹田的靈力像是受到了感召,開始自行運轉,貪婪地吸收着這股純淨的能量。
她閉上眼睛,沉浸在這種久違的舒適感中。靈力在經脈中緩緩流淌,之前因爲蘇辰陰煞之氣留下的滯澀感,竟在一點點消散。
“怎麼樣?”顧言澤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帶着關切。
張安妮睜開眼睛,感覺渾身輕快了不少,連眼神都亮了幾分:“很好,比我想象中好太多。”
顧言澤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從背包裏拿出水和食物:“先吃點東西吧,恢復靈力急不得。”
張安妮接過面包,卻沒吃,只是看着他:“你該告訴我真相了。”
顧言澤拿着水瓶的手頓了頓,隨即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你想知道什麼?”
“你爺爺到底是什麼人?那條短信說的是真的嗎?”
顧言澤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遠處的密林,聲音低沉下來:“我爺爺確實是守靈人,也確實殺過不少人,但那些都是作惡多端的邪修。蘇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緩緩開口,將塵封的往事娓娓道來。
原來,顧家和蘇家祖上本是世交,都以守護靈木爲生。但百年前,蘇家爲了快速提升修爲,走上了邪路,開始用陰煞之氣掠奪靈木生機,甚至殘害同類修煉者。顧家多次勸阻無果,最終反目,成了追殺蘇家的“守靈人”。
“我爺爺年輕時,親手廢了蘇辰的父親,也就是當時的蘇家主。”顧言澤的聲音帶着一絲沉重,“蘇家因此蟄伏了幾十年,直到蘇辰這一代才重新活躍起來。他們恨顧家入骨,尤其是我爺爺。”
“那你爺爺……”
“三年前去世了,是壽終正寢。”顧言澤搖頭,“但蘇家顯然不相信,他們覺得是我爺爺藏了起來,甚至認爲他留下了能徹底摧毀邪修的秘密。蘇辰接近你,一方面是因爲你身上的靈力,另一方面,恐怕是想通過你找到對付我的把柄。”
張安妮愣住了。這和那條短信說的完全不同。
“那那條短信……”
“肯定是蘇辰發的。”顧言澤眼神銳利起來,“他想挑撥我們的關系,讓你不信任我,這樣他才能趁機對你下手。他需要你的靈力來中和身上的陰煞之氣——邪修修煉到一定程度,體內陰煞會反噬自身,只有你這種純淨的靈力能壓制。”
張安妮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蘇辰一直對她糾纏不休,原來不僅僅是因爲她是“同類”,更是爲了她的靈力!
“那你爲什麼要幫我?”她看着顧言澤,“我們非親非故,你甚至一開始就知道我是異界來的修煉者,不怕我也是‘威脅’嗎?”
顧言澤看着她,眼神真誠:“我爺爺的筆記裏說,異界修煉者大多心性純粹,若能以誠相待,或許能成爲朋友。而且……”他頓了頓,臉頰微微泛紅,“我覺得你不是壞人。”
張安妮的心徹底沉了下來,不是因爲失望,而是因爲愧疚。她竟然因爲一條匿名短信,懷疑了一個真心幫她的人這麼久。
“對不起。”她低聲說。
顧言澤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沒早點告訴你真相,讓你受委屈了。”
兩人相視一笑,之前所有的隔閡和疑慮,仿佛都在這一笑中煙消雲散。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山路傳來,伴隨着蘇辰冰冷的聲音:“顧言澤,果然是你!把你爺爺的筆記交出來!”
張安妮和顧言澤同時站起身,看向聲音來源處。
蘇辰帶着兩個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山谷入口,臉色陰沉,眼神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他手腕上的鎮靈珠散發着濃鬱的黑氣,顯然是動了真怒。
“蘇辰,你果然來了。”顧言澤將張安妮護在身後,眼神冰冷,“我爺爺的筆記裏,記載的都是你們蘇家作惡的證據,你想要?”
“少廢話!”蘇辰怒吼一聲,“我知道筆記就在你手裏!今天要麼交出來,要麼……就別怪我不客氣!”
他身後的兩個黑衣人瞬間動了,像兩道黑影撲了過來,速度極快,手裏還握着閃着寒光的短刀。
“小心!”顧言澤將張安妮推開,自己則抽出工兵鏟迎了上去。
張安妮站穩身形,看着沖過來的黑衣人,眼神一凜。這兩人身上都帶着和蘇辰相似的陰煞之氣,顯然也是邪修,而且修爲不低!
顧言澤雖然身手不錯,但畢竟只是學過基礎吐納法的普通人,面對邪修明顯有些吃力,很快就落入了下風。
“顧言澤!”張安妮急呼一聲,正想上前幫忙,卻被蘇辰攔住了。
“張同學,別管他了。”蘇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只要你跟我走,把你的靈力分我一半,我可以保你平安,甚至幫你找到回家的路。怎麼樣?”
“做夢!”張安妮怒喝一聲,運轉體內剛剛恢復的靈力,握緊了工兵鏟。
雖然靈力依舊微弱,但在這千年銀杏樹下,她能感覺到一股源源不斷的生機涌入體內,讓她充滿了力量。
“敬酒不吃吃罰酒!”蘇辰臉色一沉,手腕上的鎮靈珠黑氣暴漲,一股陰寒的力量朝張安妮襲來!
張安妮沒有退縮,迎着那股黑氣沖了上去。她知道,今天這場仗,必須打贏!不僅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身後的顧言澤,爲了所有被邪修殘害的無辜者!
千年銀杏樹葉在風中譁譁作響,仿佛在爲她助威。陽光透過枝葉灑下,照亮了她堅定的眼神。
屬於張安妮的戰鬥,終於迎來了真正的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