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靈兮昏睡了七天七夜。

她的意識仿佛沉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四周寂靜無聲,只有偶爾傳來的低語和嘆息,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想要睜開眼睛,卻感覺身體沉重得像被山壓住,連手指都無法動彈。

紅玉守在靈兮的床邊,眼眶通紅,聲音沙啞:“靈兮,你快醒醒啊……”她握着靈兮冰涼的手指,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

紫陽長老站在一旁,眉頭緊鎖,手中捏着一枚丹藥,輕輕塞進靈兮的口中。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這丫頭,真是胡鬧!靈力枯竭,元氣大傷,連命都快沒了。”

屋外,平日裏與靈兮交好的大叔大嬸們紛紛趕來探望。他們帶來了各種奇珍異寶,有的是山中的靈草,有的是珍藏的丹藥,甚至還有紅玉靈兮常常逗弄的孩童們從溪邊撿來的漂亮石頭。他們圍在屋外,低聲議論着。

“靈兮這孩子,平日裏活蹦亂跳的,怎麼突然就倒下了?”

“聽說她是爲了找什麼寶物,在山裏折騰了好幾天……”

“唉,這孩子要找什麼,我們大家一起幫着找啊。”

一個小小孩童擠到床邊,手裏捧着一捧剛摘的野花,怯生生地問紅玉:“紅玉姐姐,靈兮姐姐什麼時候睡醒,帶我去玩啊?”紅玉摸了摸他的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她睡一覺就醒了,等她醒了,我第一個告訴你。”

小童把野花放在靈兮身旁,蹦蹦跳跳的走了,走前還跟靈兮說:“靈兮姐姐,快快醒來,我給你撿了好些漂亮貝殼,隔壁二虎要瞧一眼,我都不給她看,等你醒了,我都給你。”

紅玉含着淚笑了,她裝作惡狠狠地對緊閉着雙眼的靈兮說:“你再不醒,我就把你那些寶貝都收走。”

第七天的清晨,靈兮終於睜開了眼睛。她的視線有些模糊,耳邊傳來紅玉驚喜的呼喊:“靈兮!你醒了!”靈兮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水……”

紅玉連忙端來一碗溫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靈兮感覺喉嚨裏的幹澀稍稍緩解,這才看清了周圍的情景。紫陽長老站在床邊,神情嚴肅,眼中卻帶着一絲欣慰。

“你這丫頭,可算是醒了。”紫陽長老嘆了口氣,“你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嗎?七天七夜!要不是我及時用丹藥護住你的心脈,你這條小命可就沒了。”

靈兮虛弱地笑了笑:“長老,對不起,讓你老人家擔心了。”

紫陽長老搖了搖頭:“你呀,要記得照顧好自己啊。”

紅玉也瞪着靈兮:“你快把我嚇死了。”

靈兮想起身體深處的巨大靈力,低聲詢問紫陽長老:“長老,我身體裏那股巨大的靈力……是怎麼回事?”

紫陽長老沉默片刻,緩緩解釋:“那是花妖血脈中凝聚出的護體靈力,隨着年歲漸長,會逐漸顯現。但這股力量非同小可,非到生死關頭,絕不能輕易動用。你這次一連用了好幾回,元氣大傷,差點連根基都毀了。身體承受不住,才會昏睡這麼久。你以後切記不可以再隨便使用了。”

靈兮低下頭:“對不起,長老,我……我以後一定小心。”

紫陽長老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好好休息吧,我已經在靈泉旁給你建了一座小屋,那裏的靈氣濃鬱,最適合你養身體。記住,別再胡鬧了。”

紅玉看向紫陽長老:“長老,我以後一定看着她,你放心。”

靈兮點了點頭,向紫陽長老保證:“我會好好養身體的。”

接下來的數十年裏,靈兮一直住在靈泉旁的小屋中,專心調養身體。紅玉時常來看她,帶來山中的新鮮果子和小玩意兒。紫陽長老則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檢查她的恢復情況,叮囑她不要心急。

漸漸地,靈兮的身體恢復了往日的活力,但她始終記得紫陽長老的話——那股力量,絕不能輕易動用。

靈兮的身體剛剛恢復,便急切地前往靈霄山,準備將三件寶物交給青冥上神。紅玉本想陪同她一起去,卻不慎誤食了毒果,剛服下解毒丹,正在休養中。靈兮覺得送寶物並非難事,便獨自前往靈霄山。

靈兮站在靈霄山腳下那熟悉的白玉台階上,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清冽的仙氣。她抬頭望去,台階蜿蜒而上,直通天際,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靈兮飛身而上,站在山門前,目光穿過那高聳的白玉門柱,落在山門內若隱若現的瓊樓玉宇上。雲霧繚繞間,仙閣樓台仿佛懸浮於天際,散發着淡淡的金光,宛如夢境般縹緲而神聖。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回到上一次來到這裏的情景——那時她身陷險境,正是青冥上神從天而降,將她從危難中解救出來。他的身影高大而威嚴,卻帶着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暖,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在他的庇護之下。

想到這裏,靈兮的嘴角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仿佛那日的陽光再次灑在她的心間,驅散了此刻的忐忑與不安。她的指尖輕輕撫過懷中那三件寶物,心中默默呢喃:“希望上神能夠喜歡我帶來的東西。”

台階兩側,依舊站立着數名威嚴的天兵,身披金甲,手持長戟,目光冷峻,仿佛一尊尊雕塑,散發着不容侵犯的氣息。靈兮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上前去,微微躬身,朝領頭的天兵恭敬地問道:“請問,青冥上神今日可在山中?小女子有要事相告,可否通稟一聲?”

那天兵低頭瞥了她一眼,見她一身素衣,氣息微弱,顯然是個小妖,眼中頓時閃過一絲不屑。他冷哼一聲,語氣冷淡:“青冥上神事務繁忙,豈是你這等小妖想見就能見的?速速離去,莫要在此逗留。”

靈兮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指緊緊攥住衣角。她咬了咬唇,還想再說什麼,卻見那天兵已轉過頭去,與身旁的同伴低聲嘀咕起來。那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這靈霄山是什麼地方,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來的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靈兮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她低下頭,眼眶微微發熱。她退到一旁,默默地站在白玉石階的一側,目光卻望向山門深處,心中抱着一絲希望——或許,青冥上神會從裏面走出來。

山風拂過,吹起她的發絲,也吹散了她心中的些許不安。她靜靜地站着,心想如果今日不能見到,我便明日再來,總有一天能碰到青冥上神吧。

靈兮等的有些困倦,不自覺的閉了閉眼睛。再抬起頭,便看到一位仙子從山門內走出,靈兮看清她的樣貌,心中一震。那女子身姿婀娜,一襲淡粉色的仙裙隨風輕舞,裙擺上繡着精致的瓊花圖案,每一片花瓣都散發着淡淡的光暈。她的肌膚如雪般白皙,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既嫵媚又帶了幾分凌厲。她的鼻梁高挺,唇色如櫻,嘴角掛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讓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她的長發如瀑,發間點綴着幾朵晶瑩的瓊花,亮閃閃的像是天上的星辰。她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優雅,仿佛世間萬物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然而,靈兮卻從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絲冷意,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仿佛衆生在她眼中不過是微小塵埃。

仙子的目光掃過靈兮,讓她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然而,轉瞬之間,瓊花仙子的嘴角微微上揚,眼中的冰冷瞬間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如春風般和煦的笑意。靈兮眨眨眼睛,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小妹妹,你爲何等在這山門之外?”仙子的聲音溫柔得讓人無法抗拒。

靈兮有些局促地答道:“我在等青冥上神,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得空。”

仙子輕笑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關切:“青冥上神事務繁忙,怕是沒空見你。若是有東西送,我可以代爲轉交,一定送到。”

靈兮猶豫了一下,心想:“我又不曾認得她?”她正想婉拒,仙子的眉頭微微一皺,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悅:“怎麼,不相信我嗎?”

美麗的仙子姐姐有了不悅,靈兮直覺得是自己的罪過,她一瞬間就改變了主意,她想神仙都是有信用的,要不爲什麼能做神仙呢?於是連忙搖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玉盒,千年紫芝的清香透過玉盒的縫隙飄散出來,還能隱約嗅到九天玄玉的清涼氣息,指尖也似乎有萬年寒玉髓的冰涼觸感。她小心翼翼地將玉盒遞給瓊花仙子,叮囑她:“感謝青冥上神的兩次相救之恩,這些小東西聊表心意。煩請仙子一定送到。”

仙子接過木盒,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但很快又恢復了溫柔的笑意:“你放心,我一定帶到。”她的手指緊緊攥着玉盒,嘴角的笑意似有若無。

靈兮再三道謝,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但想到仙子又不是凡人,會貪圖她的東西,即便是高傲一點,可能也是仙人應有的風姿,便轉身離開了。

靈兮不知道的是,她轉身的一瞬,仙子滿是笑意的眼中盛滿了霜雪般的冰冷,她並未前往青冥上神的宮殿,只是隨手把玉盒中的九天玄玉丟給了山門邊的一名天兵,還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仿佛在丟棄一件垃圾的時候生怕弄髒了自己。

天兵手忙腳亂地接住九天玄玉,眼中閃過巨大的喜悅,他用衣袖胡亂的擦了擦,又貼身裝好。

瓊花仙子冷冷地掃了那天兵一眼,語氣中帶着一絲狠厲:“下次見了那個小丫頭,知道該怎麼說吧?”

天兵低着頭,恭敬地回答:“回瓊花仙子,自然是說,青冥上神看不上她的東西,隨手都賞人了。”

瓊花仙子的嘴角微微上揚,滿意地點點頭。她轉身離去,裙擺隨風輕舞,仿佛一朵盛開的瓊花,卻散發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天兵目送瓊花仙子離開,心中暗喜:“這寶物可是難得一見,沒想到竟能落到我手中。”他小心翼翼地摸摸懷中藏玉的地方,繼續警戒山門。

瓊花仙子又走向天界豢養靈獸的園囿。她打開玉盒,將裏面的另外兩件寶物取出。千年紫芝被她隨手丟進靈獸園中,萬年寒玉髓更是直接倒進了靈獸的飲水池中。

“這靈霄山的小妖,倒是挺會獻殷勤。”瓊花仙子冷笑一聲,對身旁的侍女說道,“不過,她送的東西,只配給這些靈獸用。”

侍女低頭應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她看着那珍貴的寶物被靈獸們爭搶吞食,心中不禁感到惋惜。

而此時,靈兮正滿心歡喜地回到紫霄山。她想着青冥上神收到禮物時或許會露出一絲笑意吧。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片真心,早已化作靈獸腹中的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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