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在沈星海的公寓裏尖銳地回蕩。他一把抓起終端，手指在投影鍵盤上飛速滑動，調出B7區的實時監控數據。能量波動曲線像癲癇發作的心電圖，峰值已經突破了安全閾值。
"所有能源部人員立即前往C3應急中心。"終端裏傳來機械的指令聲。
沈星海抓起掛在門邊的深藍色制服外套，三步並作兩步沖向電梯。凌晨三點的居住區走廊空無一人，只有應急指示燈在頭頂投下詭異的紅光。電梯下降時，他透過透明艙壁看到浮城底部工業區的燈光比平時暗淡了許多——能源配給已經開始。
C3應急中心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名工程師，空氣中彌漫着緊張和咖啡因的味道。能源部主管趙岩站在全息投影前，眉頭緊鎖地審視着不斷刷新的數據流。
"星海，過來。"趙岩招手示意，"你昨天去過B7區，有什麼異常？"
沈星海猶豫了一秒，決定不提那段被他私自保存的異常數據。"標準巡檢沒發現問題，但發光水母的聚集密度異常高。"
"見鬼的發光水母。"趙岩低聲咒罵，調出一組數據，"B7區主管道壓力下降15%，能量傳輸效率跌破80%。維修隊已經出發了。"
全息投影切換到深海實時畫面：三台維修深潛器正沿着能量管道緩慢移動，探照燈光束在漆黑的海水中劃出慘白的光路。沈星海注意到畫面邊緣的發光水母群比昨天更加密集，它們發出的生物熒光在黑暗中形成一片詭異的藍綠色光暈。
"主管，C區農場報告人工光照系統功率下降了20%。"一名通訊工程師報告道。
"通知他們切換到備用能源。"趙岩揉了揉太陽穴，"優先保障居民區和醫療中心的供電。"
沈星海悄悄調出浮城能源分布圖。代表能源儲備的藍色柱狀圖已經降到了警戒線附近，多個區域閃爍着代表配給限制的黃色警告。這種情況在浮城歷史上只發生過三次——上一次還是五年前深海地震破壞主能量管道的時候。
"星海，你跟第二維修隊去現場。"趙岩突然說道，"你在B7區有經驗。"
一小時後，沈星海再次穿上深潛服。這次是緊急任務，裝備比標準巡檢復雜得多——除了常規工具，他還攜帶了高靈敏度能量探測器和一套應急修復裝置。深潛器艙內擠滿了各種設備，連轉身都困難。
"聽說陸地聯盟又在施壓要增加能源份額。"同行的老工程師王默一邊檢查設備一邊低聲說，"這幫陸地上的血族，自己把地球毀了，還想吸我們的血。"
沈星海沒有接話。他正盯着探測器上那個熟悉的波動模式——與昨天發現的異常完全一致，只是幅度大了十倍。每23分鍾一次的規律性峰值，像深海的心跳。
深潛器下潛到3000米深度時，通訊器裏傳來趙岩的聲音："全體注意，浮城已啓動二級能源配給。非必要區域照明減半，工業區實行輪崗制。"
透過觀察窗，沈星海看到海瀾城的底部燈光確實暗了許多。這座直徑50公裏的深海巨獸正在收緊它的能源腰帶，而他們就是被派去查明病因的醫生。
"到達B7區。"駕駛員報告道，"準備釋放維修艙。"
深潛器腹部打開，沈星海和王默乘坐的球形維修艙緩緩降下。近距離觀察下，能量管道表面的情況比想象中更糟——大量深海藤壺和管蟲附着在管道表面，形成了一層厚厚的生物濾網。更奇怪的是，這些生物體表都泛着不自然的藍光。
"這不對勁。"王默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這些生物的生長速度太快了。上周巡檢時這裏還很幹淨。"
沈星海操縱機械臂采集了一些樣本。當機械鉗碰到藤壺時，他感到一陣微弱的電流通過控制系統傳導到他的指尖——這不是靜電，而是某種生物電反應。
"王工，你看這個。"沈星海將探測器的讀數共享到公共頻道。能量波動曲線與生物電活動完全同步，每當波動達到峰值時，那些藤壺就會輕微收縮，釋放出微弱的電脈沖。
"見鬼了..."王默喃喃道，"這些生物在主動吸收能量？"
維修工作持續了六小時。當他們返回浮城時，能源危機已經影響到日常生活——電梯限速運行，公共區域的溫度調節系統關閉，連合成食物分配器都減少了份量。
沈星海在淋浴間沖掉身上的深海鹽分時，聽到兩名工程師在討論最新的能源公告。
"...說是臨時檢修，但誰見過同時關閉三個區的能源樞紐？"
"我表弟在軍事部工作，說雷霆司令昨晚召集了緊急會議..."
水聲淹沒了後半句話，但沈星海已經捕捉到了關鍵信息。雷霆司令——浮城軍事部最高長官，很少直接介入能源事務。如果他出面，情況一定比表面看到的更嚴重。
換好衣服後，沈星海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道去了科學院的側門。凌薇果然還在實驗室，她面前的培養皿裏漂浮着幾只能量管道上采集的發光生物樣本。
"你看到新聞了嗎？"凌薇頭也不抬地問，"官方說法是'例行能源系統升級'。"
沈星海將維修記錄傳輸到她的終端："看看這個生物電活動模式。"
凌薇的全息投影上立刻顯示出兩組波形——一組來自沈星海的深海探測，另一組是她昨天記錄的發光水母數據。兩者幾乎完全重合。
"同樣的頻率..."凌薇倒吸一口冷氣，"這些深海生物在同步響應某種能量波動。"
"而且範圍在擴大。"沈星海調出浮城周邊海域圖，上面標注了今天報告生物異常的所有區域，"以B7區爲中心，半徑5公裏內的生物都受到影響。"
凌薇突然關閉了實驗室的主照明，只留下培養皿的微光。在黑暗中，那些樣本發出的藍光更加明顯，而且呈現出與能量波動完全一致的明暗變化。
"這不僅僅是能源危機，星海。"凌薇的聲音有些發抖，"這是某種生態異變的前兆。"
就在這時，沈星海的終端再次震動起來。一條加密信息閃過屏幕：
"所有部門主管立即前往中心指揮中心。安全等級：紅鴉。"
紅鴉——浮城最高級別的緊急代碼，通常只在面臨生存危機時使用。沈星海和凌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不安。窗外，浮城的燈光又暗了幾分，仿佛整座城市正在緩緩沉入更深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