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星辰科技所在的寫字樓,在清晨的陽光中反射着冷硬的金屬光澤。它矗立在繁華的CBD邊緣,不高,卻自有一股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倔強,如同它的主人。

沈慕寒——現在他是夜宸了——穿着嶄新的深藍色保安制服,站在寫字樓側門入口處的崗亭旁。制服有些僵硬,布料粗糙地摩擦着皮膚,肩膀和胸口的徽章在晨光下泛着廉價的金屬光澤。這身裝扮與他挺拔的身姿、內斂的氣質形成一種奇異的反差,將他屬於“沈慕寒”的鋒芒徹底包裹在“夜宸”這個平凡外殼之下。他微微垂着眼瞼,目光落在腳下光潔的大理石地磚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完美地融入背景,毫不起眼。

這是他作爲星辰科技保安的第一天。

心跳,在胸腔裏沉穩而有力地搏動,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份平靜的表象下,是怎樣的驚濤駭浪。他回來了,離她如此之近,近到能聽到這座大樓裏屬於她的呼吸。可這身制服,這道門崗,卻像一道無形的深淵,橫亙在他們之間。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上班的人流逐漸增多。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脆響,公文包拉鏈開合的細碎聲,帶着咖啡香氣的匆忙交談…構成了一幅都市清晨的繁忙圖景。夜宸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每一個進入的人,實則像最精密的雷達,過濾着所有信息。他在等待。等待那個刻入骨髓的身影。

終於,一輛略顯陳舊的白色小轎車在路邊停下。車門推開,一只穿着簡約黑色高跟鞋的腳踩在地上。

蘇清顏來了。

夜宸的呼吸有瞬間的凝滯。他強迫自己維持着保安應有的姿態,視線平視前方,眼角的餘光卻貪婪地捕捉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瘦了。

原本就精致的下頜線顯得更加清晰,甚至帶上了一絲脆弱的棱角。眉宇間籠罩着一層化不開的疲憊,即使隔着距離,夜宸也能感受到那份沉重。她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米白色西裝套裙,勾勒出纖細卻挺直的腰背,像一株在風雨中努力支撐的細竹。手裏拎着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公文包,步履匆匆,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節奏帶着一種不容退縮的急促。

七年時光,褪去了少女的稚嫩,沉澱出一種混合着疲憊與堅韌的美。那曾經盛滿陽光和笑意的眼眸,此刻像蒙上了一層薄霧,深邃而沉寂,只有在偶爾掃視前方時,會閃過一絲不容侵犯的銳利。

她徑直走向正門的旋轉玻璃門,沒有向側門這邊投來一絲目光。她的世界,此刻被沉重的債務、惡意的打壓和公司岌岌可危的未來填滿,容不下其他。一個穿着保安制服的新面孔?那只是背景板裏微不足道的一個像素點。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十米。

她走向旋轉門,他站在側門崗亭。

一個即將淹沒在寫字樓的忙碌洪流中,一個靜止在喧囂邊緣的角落裏。

平行線,在命運的路口短暫交匯,又即將毫無波瀾地錯開。

就在蘇清顏即將踏入旋轉門的瞬間,一輛囂張的亮黃色法拉利跑車帶着刺耳的引擎咆哮,如同失控的野獸,猛地一個甩尾,極其蠻橫地橫停在了星辰科技寫字樓正門前的禁停區域。刺耳的刹車聲劃破了清晨的秩序,引來周圍人群的側目和低低的議論。

車門如同翅膀般向上掀起,趙天宇頂着一頭精心打理過的頭發,戴着碩大的墨鏡,一身花哨的名牌休閒裝,姿態浮誇地鑽了出來。他無視了周圍或厭惡或好奇的目光,臉上掛着自以爲風流倜儻的笑容,目標明確地攔在了蘇清顏面前。

“清顏!這麼巧!”趙天宇的聲音刻意拔高,帶着一股令人不適的黏膩,“我就說我們有緣吧,一大早就碰上了!看你臉色不太好,昨晚又熬夜了?嘖嘖,女孩子家家的,這麼拼幹嘛?跟我去喝個早茶,放鬆放鬆?”

蘇清顏的腳步被迫停下。她看着眼前這張油滑的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昨天在辦公室看到的那張會所照片帶來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頭。她強壓下怒火,聲音冰冷得像淬了冰:“趙先生,請讓開。現在是工作時間,我沒空。”

“工作時間怎麼了?我趙天宇的時間,就是你的時間!”趙天宇嬉皮笑臉地往前湊了一步,帶着濃重香水味的氣息撲面而來,讓蘇清顏厭惡地蹙緊了眉頭。他伸出手,似乎想去碰蘇清顏的手臂,“你看你這公司,都半死不活了,還死撐什麼勁兒?跟了我,我一句話,墨少那邊我幫你說說情,說不定還能給你留口湯喝……”

“拿開你的手!”蘇清顏猛地後退一步,躲開了他伸過來的爪子,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眼神銳利如刀,“我的公司如何,不勞趙少費心!請你自重,立刻離開!”

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上班的員工們放慢了腳步,遠遠看着,竊竊私語。趙天宇被當衆呵斥,臉上那點虛假的笑容掛不住了,墨鏡後的眼神陰沉下來。

“蘇清顏!別給臉不要臉!”他聲音壓低,帶上了一絲威脅,“你以爲你還是當年的蘇家大小姐?你現在就是個背着幾千萬債的破落戶!我趙天宇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別不識抬舉!”他再次逼近,試圖用身體和氣勢壓迫蘇清顏,“今天這早茶,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蘇清顏被逼得又退了一步,後背幾乎要貼上冰冷的旋轉門玻璃。孤立無援的憤怒和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將她包圍。周圍那些目光,或同情,或看戲,或畏懼,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她挺直了脊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盡全身力氣維持着最後的尊嚴,眼神倔強地迎視着趙天宇的挑釁,像一株寧折不彎的翠竹。

“我再說最後一遍,”她的聲音清晰而冰冷,帶着玉石俱焚的決絕,“滾開!”

趙天宇徹底被激怒了,他獰笑一聲,猛地伸出手,這次不再是試探,而是帶着蠻力,直直抓向蘇清顏的手腕!他要強行把她拖走!

就在那只令人作嘔的手即將碰到蘇清顏纖細手腕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如同蟄伏的獵豹驟然啓動,迅捷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應!

沒有呼喊,沒有警告。

只有一道凌厲的風聲掠過。

夜宸動了。

他仿佛只是履行一個保安最基本的職責——維持門前秩序。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卻又精準地控制在“合理”範圍內。在趙天宇的手指距離蘇清顏皮膚只有毫厘的瞬間,夜宸高大的身影已經插入了兩人之間。

他沒有直接攻擊趙天宇,而是以一種看似“笨拙”的、試圖分開爭執者的姿態,用自己寬闊的肩背巧妙地隔開了蘇清顏,同時,他伸出的、戴着保安白手套的右手,仿佛只是下意識地要去格擋趙天宇伸出的手臂。

動作看似平常,力量卻恰到好處。

“先生,請勿在門口糾纏,影響他人通行。”夜宸的聲音低沉平穩,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如同在念一條規章制度。

他的手指,精準地、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格在了趙天宇的手腕內側某個極其刁鑽的穴位上。

“呃啊!”

趙天宇只覺得手腕內側像是被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一股尖銳的、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沿着手臂竄上大腦,讓他控制不住地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伸出的手像觸電般猛地縮了回去,整條手臂瞬間酸麻無力,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驚駭地瞪大眼睛,看向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保安。

蘇清顏只覺得眼前一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擋在了她身前,隔絕了趙天宇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和那只意圖不軌的手。一股帶着淡淡皂角味和陽光氣息的、極其熟悉又異常陌生的男性氣息瞬間將她包裹。

驚魂未定的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擋在自己身前的保安。

他側對着她,站姿挺拔如鬆,深藍色的制服包裹着寬肩窄腰,勾勒出充滿力量感的輪廓。側臉的線條冷硬而流暢,下頜緊繃。晨光勾勒着他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帶着一種拒人千裏的冷峻。

然而,就在這驚鴻一瞥的瞬間!

蘇清顏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進了那雙眼睛!

保安帽檐在他額前投下一小片陰影,卻遮不住那雙眼睛深處一閃而過的光芒!那是怎樣的一雙眼?深邃如寒潭,冰冷似刀鋒,可就在那冰層之下,她似乎捕捉到了一絲轉瞬即逝的、如同熔岩般滾燙的…憤怒?還有…一種她以爲自己早已遺忘、刻進靈魂深處的…守護?

這眼神!

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閃電,狠狠劈中了蘇清顏的心髒!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周圍所有的喧囂——趙天宇的痛呼、人群的議論、汽車的鳴笛——都瞬間遠去。她的世界裏,只剩下這雙眼睛!

沈…慕寒?

一個荒謬到讓她渾身血液幾乎倒流的名字,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怎麼可能?!那個在七年前的海難中屍骨無存的人?那個只存在於她午夜夢回和錐心痛苦中的人?

她死死地盯着那雙眼睛,想從中找出更多熟悉的痕跡。可是,那眼神裏的光芒已經消失,重新變得冰冷、漠然,如同最普通的盡職保安,平靜無波地注視着因劇痛而臉色扭曲的趙天宇。

錯覺嗎?

一定是錯覺!

是壓力太大產生的幻覺!是思念過度導致的臆想!

蘇清顏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驚疑不定和一片混亂的茫然。她看着眼前保安那毫無表情的側臉,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沖破喉嚨。

趙天宇捂着自己劇痛酸麻的手腕,又驚又怒地盯着夜宸,墨鏡都歪了,露出下面那雙因疼痛和暴怒而充血的眼睛:“你…你他媽敢動我?你知道我是誰嗎?一個臭看門的!你找死!”

夜宸緩緩轉過身,正面對着暴跳如雷的趙天宇。他比趙天宇高出半個頭,居高臨下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在看一只狂吠的螻蟻。他沒有回答趙天宇的咆哮,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旁邊那塊醒目的“禁止停車”標志牌,聲音依舊平穩,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

“先生,您的車違規停放,請立即駛離。否則,我將按規定通知交警部門處理。” 他的目光掃過趙天宇那輛囂張的黃色法拉利,如同在看一堆礙事的廢鐵。

那眼神,平靜之下,是徹骨的冰寒。

蘇清顏站在夜宸身後,看着他寬闊的背影,感受着那股無形卻令人窒息的氣場,混亂的心緒中,那個荒謬的名字和那雙熟悉的眼睛,如同烙印般揮之不去。他到底…是誰?

下章預告:囂張超跑橫攔路,紈絝惡少氣焰囂!當蠻橫的鋼鐵野獸撞向沉默的守護者,是血肉橫飛的慘劇?還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意外”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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