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秦薇每次的消息詢問都很客氣。
曾經在她情緒最不好的那段時間,面對這些詢問,通通用最尖銳的話語回擊,後來這些話語就被截圖,散播在秦薇所在的各個群裏,於是溫瓷是個惡毒女人的形象更加深 入人心。
溫瓷清楚,秦薇這是在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讓她崩潰。
她確實成功了,這三年裏,溫瓷沒有一天時間不難熬。
她沒有回復這條短信,在洗手間裏待了半個小時,才安靜來到樓下。
剛要站在醫院大門口打車,就看到一輛車在她的面前停住。
這是裴寂的車牌,一串的1,整個帝都沒有第二塊車牌。
車窗落下,露出裴寂的臉。
“上來。”
溫瓷假裝沒有聽到,越過汽車就要往外面走去,不然被擋着不好打車。
但是她才走幾步,就聽到車門打開。
她的手腕被攥住,被拉得往後趔趄了一下。
她聞到一股血腥味兒,視線下意識的就落到他的手上,果然還在流血,那些血跡甚至都蹭到她手腕上了。
她的眉心擰緊,臉色瞬間白了,匆忙要將人推開。
自從那場車禍之後,她就一直很害怕鮮血,會生理性的厭惡,幹嘔。
裴寂是清楚的,低咒了一聲,將受傷的這只手藏在身後,用另外的那只手去拉她。
溫瓷卻像是被觸碰到了某根脆弱的神經,“別碰我。”
裴寂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溫瓷,你打算鬧到什麼時候?”
她不說話了,強忍着想吐的那股沖動,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消毒紙巾,飛快的在手腕上擦拭着,擦了十幾張紙,可那股血腥味兒像是刻進了皮膚裏,她終於沒忍住,靠在旁邊吐了出來。
整個人突然天旋地轉,裴寂將她拽進懷裏,直接推進車內。
“你放我下去!”
除了最開始結婚的那兩年,他們僅有的幾次見面幾乎全是針尖對麥芒,後來那一年,裴寂幾乎沒有回家過,所以她越來越沉默,再沒跟人吵過架了。
每次遇到裴寂,她都痛恨這樣容易發瘋的自己。
裴寂將車門一關,從旁邊抽出醫藥箱,隨意用紗布纏住自己的手掌。
車內的窗戶敞開着,再加上空調,那股血腥味兒很快被吹散,但溫瓷還是想吐,臉色煞白。
她被趙毅的老婆砸一個花瓶就暈過去,也是因爲看到了血,身體不太舒服。
她這會兒幹脆閉上眼睛,眼不見爲淨。
裴寂把手掌包扎好,就跟前面的程淮交代,“開車。”
程淮馬上踩了油門。
車廂內一瞬間很安靜,溫瓷閉着眼睛,所以並不知道裴寂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三年裏,兩人見面的次數太少太少,僅有的幾次全都是在吵架。
他大多數時候都在出差,國內國外到處跑。
汽車行駛到一半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鬆澗別院那邊打來的電話。
溫瓷很熟悉這個電話鈴聲,因爲最初她知道裴寂在鬆澗別院那邊養了人的時候,就查過他的手機,記住了這個專屬鈴聲。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他臉上的氣息瞬間變得很恐怖,“我知道了,我馬上過來,你們先去找。”
看來又是那位小祖宗不見了。
溫瓷沒跟那人見過面,鬆澗別院那邊到處都是保鏢,她根本就沒機會靠近。
裴寂把人藏得很深很深,最初那段時間,鬆澗別院那邊的電話很頻繁,看來那位脾氣很不好,而且體弱多病,每次都能在裴寂好不容易回雲棲灣的時候發作,也真是巧。
裴寂掛斷電話後,跟程淮交代,“在路邊停。”
汽車剛停穩,溫瓷就很有眼色的打開車門。
裴寂的聲音極冷,像是浸了冰渣子,“你做什麼?”
溫瓷不說話,下車後,將車門狠狠一關,抬腳就往前面走。
現在路上的車輛不多,但勝在晚上的路燈還算明亮,不過一個女人晚上走夜路,難免有些害怕。
但是這害怕跟心寒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她往前走了幾步,就聽到汽車的喇叭聲。
她的眼眶紅了一瞬,扭頭看過去,並不是裴寂的車,而是裴亭舟的。
她的眼淚都差點兒落下來,爲剛剛那一瞬間的期盼,真想狠狠扇自己一個耳光。
“大哥,怎麼是你?”
她的語氣有些哽咽。
裴亭舟打開車門,遞給她一張紙,“我剛去看了奶奶回來,你怎麼不跟裴寂一起?算了,先上車吧,送你回去,前幾天帝都才發生女孩子被搶劫的事情,一個人很危險。”
溫瓷進入車內,只覺得渾身被涼意浸透,但她很冷靜,前所未有的冷靜。
裴亭舟和裴寂都是工作狂,兩人的膝蓋上隨時都放着合同和文件。
“裴寂那小子也真是的,這麼晚了,怎麼放心你一個人離開。”
溫瓷顫抖的指尖已經緩緩平復,她扯了扯唇,“大哥,能不能別提他了?”
裴亭舟的眼裏飛快的閃過什麼,“嗯”了一聲,將電腦重新放在膝蓋上,“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就跟我說。”
溫瓷抿了一下唇,可她難以啓齒。
她很想知道,被裴寂養在鬆澗別院的女人到底是誰,可是三年了,她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探出來。
每次她主動詢問的時候,裴寂的視線一瞬間變得冰冷諷刺,仿佛那是什麼禁忌。
汽車在她現在住的那棟別墅停下,裴亭舟親自下車給她打開車門。
“小瓷,你這幾年在家,也不出來參加任何活動,我有時候都想給你請個心理醫生,一段感情帶給你的影響應該是積極向上的,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大哥都支持你。”
溫瓷的心髒一瞬間悶疼,她從十二歲就屁顛屁顛跟在裴寂身邊,從顛沛流離到他成爲商業新貴,到現在他跟裴亭舟這樣的天之驕子平分秋色,恍惚十四年過去了。
她以前從未想過,她和裴寂會變成這個樣子。
也從未想過,溫瓷有一天會恨不得立即逃離裴寂的身邊,像是一場逃難。
她渾渾噩噩的站在原地,都沒察覺到裴亭舟上前,將她抱住。
“你在我心裏,就像小妹妹,就算你沒跟裴寂結婚,你也是裴家認的幹女兒,別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這個擁抱在她看來不摻雜任何的男女感情,但是在別人看來就不是這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