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迷霧中的陌生人
周昀的名片像一片羽毛，輕飄飄的，卻讓許微微感到莫名的分量。回到宿舍，她對着電腦屏幕，指尖在鍵盤上猶豫了很久。
“建築系，周昀。”她輸入這個名字，加上“晴空大學”的關鍵詞。
搜索結果很快出來。幾條校內的新聞鏈接，是關於去年校園建築設計競賽的獲獎名單，周昀的名字赫然在列，是一等獎。還有一條是學校官網的學生風采展示，裏面有他的照片和簡短介紹，確實是建築系的高材生，擅長參數化設計和數字化建模，甚至還參與過某個知名工作室的實際項目。
看起來，履歷光鮮，毫無破綻。
她點開他名片上那個個人作品集鏈接。頁面設計簡潔現代，裏面展示的幾個建築模型和效果圖都極具創意和科技感，將藝術審美與數字技術結合得恰到好處。其中一個利用算法生成光影效果的設計，讓許微微不由得想起了陸景軒研究的那些圖形學算法。
這個人，是有真才實學的。而且，從他的作品風格來看，他對技術和藝術的結合確實有濃厚的興趣。
那麼，他主動找上門組隊，似乎也說得通？
可是……爲什麼偏偏是她？論壇風波雖然過去，但她的名字依然算不上什麼“好招牌”。一個建築系的尖子生，想找技術隊友，計算機系一抓一大把，何必跨專業來找一個文學院的、還有爭議在身的人？
疑慮像藤蔓一樣纏繞着她。她無法完全放心。蘇曼的手段讓她見識到了什麼叫防不勝防，這個周昀的出現太過巧合，她不得不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
她關掉網頁，嘆了口氣。或許只是自己太敏感了？被蛇咬過之後，看什麼都像繩子。
第二部分：團隊的雛形與分歧
盡管對周昀心存疑慮，但大賽的誘惑和現實的壓力是實實在在的。高額獎金像一盞明燈，吸引着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她。
晚上，她、林笑笑、陳默三人又在食堂後門開了個小會。
“我覺得可以試試！”林笑笑第一個表態，她對比賽和曝光度有着天生的熱情，“那個周昀我看挺順眼的，說話也靠譜！而且建築系的搞建模，和我們的方向很契合啊！”
陳默撓撓頭：“技術啥的我是不懂……但要是能賺錢，還能氣氣蘇曼那幫人，我覺得行！大不了哥們兒給你們當後勤部長，包攬所有體力活！”
許微微把她的調查和疑慮說了出來。
林笑笑不以爲意：“哎呀，微微你就是想太多！說不定人家就是欣賞你的才華呢？論壇那點破事，明白人都知道是假的啦！”
陳默卻皺起了眉：“許老師的擔心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無。要不……咱們先別答應他，自己先琢磨着？技術那塊……要不我去求求景軒哥？”他說完，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聲音低了下去。
提到陸景軒，三人都沉默了。他依然是那個最大的變數和……希望。
“我想試試邀請他。”許微微深吸一口氣，說出了盤桓在她心裏已久的想法，“這個比賽項目，技術和創意結合緊密，對他來說可能也是個機會。”
林笑笑眼睛一亮：“對啊！要是男神能加入，我們還怕誰啊！冠軍還不是手到擒來！”
陳默也興奮起來：“沒錯！景軒哥出馬，一個頂倆！”
“但是，”許微微給他們潑冷水，“他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我不能保證他能答應，甚至不能保證他會不會理會我的邀請。”
希望很渺茫，但這幾乎是他們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那就試試嘛！”林笑笑給她打氣，“微微，全靠你了！用你的真誠和才華打動他！”
許微微苦笑。真誠和才華在陸景軒銅牆鐵壁般的自我封閉面前，顯得如此無力。
但她必須試一試。
第三部分：笨拙的邀請與無聲的回應
如何開口，成了最大的難題。
直接發微信說“我們組隊參加比賽吧”？太突兀，大概率石沉大海。
在討論工作時夾帶私貨？又顯得不夠鄭重，且容易被忽略。
許微微糾結了半天，最終決定采取一種更“迂回”的方式。
她花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沒有畫陸景軒給的算法圖，而是仔細研究了大賽的章程和要求。然後，她挑選了一個與陸景軒最近研究的技術方向關聯度極高的賽題，精心繪制了一張概念草圖。
這張圖不再是簡單的技術圖解，而是融入了藝術創意和場景應用，描繪了該技術如何在一個虛擬藝術館中實現沉浸式光影交互的壯觀場景。她在細節處極致用心，甚至標注了一些技術實現的可行性思考。
完成後，她將這張圖掃描，連同大賽的官方通知鏈接，一起發給了陸景軒。
附言寫得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笨拙：“陸同學，偶然看到這個比賽，感覺其中‘虛擬交互藝術’這個方向，和你最近研究的實時渲染與光影追蹤算法應用關聯很大。我隨便畫了張概念圖，不知道對不對你的領域？覺得很有意思，分享一下。【圖片】【鏈接】”
她沒有直接提出邀請，只是“分享”和“請教”。
信息發送成功。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一分鍾，五分鍾，十分鍾……半小時過去了。屏幕那頭毫無動靜。
許微微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果然……還是不行嗎？他連點開看的興趣都沒有嗎？
失落像潮水般蔓延開來。她放下手機，強迫自己去看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是陸景軒的回復！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猛地抓起手機。
回復只有短短一行字，依舊是他那標志性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簡潔風格：
“概念可行。技術實現復雜度A+級。算法需優化，參考這篇綜述。”
下面附了一個學術數據庫的鏈接。
沒有對比賽發表任何看法，沒有對她“隨便畫畫”的創意做出評價，只是純粹從技術角度進行了冷冰冰的評估和指正。
許微微看着這行字，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該慶幸。
失望的是，他顯然回避了“比賽”這個核心意圖。
慶幸的是，他回應了！他甚至去看了比賽鏈接和她的圖，還給出了專業意見！
這算不算……一種消極的認可？
她不死心，趁熱打鐵，又發了一條：“謝謝！確實好復雜。看來這種比賽果然還是需要很強的技術團隊才能嚐試吧？【嘆氣】”
她試圖用吐槽的方式，再次引出“組隊”的話題。
這次，等待的時間更長了。
久到許微微以爲不會再有任何回音了，手機才再次震動。
陸景軒：“嗯。”
只有一個字。
然後，又補充了一條，像是經過了一番思考：“如果你真的感興趣，可以找計算機系的人合作。趙峰算法基礎扎實。”
他把她推給了別人。
許微微看着屏幕，心裏五味雜陳。他拒絕了她，但……卻又給她指了條路？甚至推薦了具體的人選？這算不算另一種形式的……關心？
她看着“趙峰”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對話。
一個念頭閃過。
她回復道：“謝謝推薦！不過跨系找人不熟悉，怕溝通不好。我還是先自己再研究一下吧。對了，你提到的綜述裏第X部分，關於優化瓶頸，我有點看不懂，能再指點一下嗎？”
她果斷放棄了邀請他參賽的企圖，迅速將話題拉回到了安全的、純粹的技術討論領域。
果然，一回到他熟悉且感到安全的領域，陸景軒的回應速度和質量都恢復了。他又發來了幾條簡短的解釋和新的參考鏈接。
許微微一邊和他討論着技術問題，一邊悄悄點開了趙峰的微信頭像。
第四部分：數據盟友的進展
她給趙峰發了一條消息：“趙峰同學，打擾了。陸同學剛才提到你算法基礎很好，我有個技術問題想請教一下，不知道是否方便？【鏈接】”
她發過去的是陸景軒剛推薦的那篇綜述裏一個確實讓她困惑的點。
趙峰回復得很快：“這篇綜述的X部分確實有點繞。它的核心思想是……（此處省略一段技術解釋）這樣說明白嗎？”
他的解釋比陸景軒的更具條理和耐心，非常清晰地解答了許微微的疑問。
“明白了！太感謝了！”許微微由衷道謝，然後順勢問道，“對了，冒昧問一下，你對學校那個‘創新設計大賽’有關注嗎？感覺很多項目都需要很強的算法支持。”
趙峰：“有關注。獎金不錯。難度也不小。怎麼，你想參加？”
許微微：“有點想法，但技術這塊是短板，感覺需要找很強的隊友才行。”她故意嘆了口氣。
趙峰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許微微的心提了起來，她不知道趙峰會不會看出她的意圖。
幾分鍾後，趙峰回復了，內容卻出乎她的意料：“隊友確實關鍵。不過，或許你可以先專注於創意和設計部分。技術實現……有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轉機。”
意想不到的轉機？這是什麼意思？
還沒等許微微細問，趙峰又發來一條消息，語氣嚴肅了幾分：“你之前提過的‘線索’，如果有任何進展，或者需要做數據恢復、分析之類的，可以隨時找我。我這邊……也有一些發現。”
許微微的心猛地一跳：“什麼發現？”
趙峰：“還在確認。對方很謹慎，用了非國內的代理和虛擬支付。需要點時間。有確定消息我會告訴你。”
雖然還是沒有實質進展，但趙峰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知道調查仍在暗中進行，並且可能有方向。這讓她安心了不少。
“好的！謝謝！你也注意安全。”她回復道。
結束和趙峰的對話，許微微靠在椅子上，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邀請陸景軒參賽的計劃暫時受挫，但並非全無收獲。至少，維持住了工作頻道，並且和趙峰這個技術盟友建立了更緊密的聯系。
而且，陸景軒最後那個把她推給趙峰的舉動，雖然讓她失望，但細想起來，似乎……也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的善意？
第五部分：角落裏的目光
又過了兩天，風平浪靜。許微微繼續着她的生活：上課、兼職、畫圖、以及暗中關注着大賽的動向和周昀這個人。她發現周昀似乎只是那天出現了一下，之後並沒有再主動聯系她，仿佛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難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下午，她去圖書館還書。在哲學社科區找書時，無意間一抬頭，瞥見斜對面的經濟管理類書架旁，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蘇曼。
蘇曼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書，目光卻時不時地瞟向圖書館入口方向，像是在等什麼人。
許微微下意識地縮回身子，躲在一排高大的書架後面，心髒莫名地加速跳動。蘇曼那種略帶焦灼和期待的神情，很不尋常。
幾分鍾後，一個穿着黑色連帽衫、戴着口罩的男生快步走進了這個區域，他低着頭，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他徑直走到蘇曼身邊，兩人快速而低聲地交談了幾句。
由於距離較遠，許微微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什麼，只看到蘇曼從包裏拿出一個厚厚的、像是信封的東西，飛快地塞進了那個男生手裏。男生接過，捏了捏厚度，迅速塞進自己的口袋，然後點了點頭，轉身就快步離開了，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鍾。
蘇曼在那男生離開後，明顯鬆了口氣，但臉上並沒有喜悅，反而閃過一絲厭惡和不耐煩。她整理了一下表情，也很快離開了。
許微微躲在書架後，手心冰涼。
那個男生是誰？蘇曼給他的是什麼？錢嗎？爲什麼要在圖書館這種地方，如此鬼鬼祟祟地交易？
她猛地想起了那段意外錄音裏的關鍵詞：“剩下的錢”……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
難道……那個男生就是替蘇曼發帖的人？蘇曼這是在支付“尾款”？還是說……這是在策劃新一輪的行動？
恐懼像冰冷的蛇，再次纏繞上她的脊椎。
她原本因爲趙峰的調查和團隊的凝聚而稍稍放鬆的神經，瞬間再次繃緊！
蘇曼沒有停手！她還在行動！
許微微背靠着冰涼的書架，緩緩滑坐到地上，抱住膝蓋。
剛剛看到的一點微光，仿佛又被濃重的陰影吞噬。
她該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