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更鼓剛過,沈昭華便借着夜巡禁軍換崗的間隙,潛到了紫宸殿側門。半塊玉符貼着肌膚傳來沁涼寒意,她深吸一口氣,將玉符與皇帝賞的銅鑰匙拼合——嚴絲合縫。
鎖簧輕響,密格應聲而開。裏面整齊碼着三樣物件:一封火漆密信、一本泛黃的醫案,以及一枚熟悉的翡翠耳墜。沈昭華指尖微顫,這耳墜與她妝匣中那只是一對。
密信是衛太後寫給皇帝的,字跡凌厲:"...青萍可用,但需提防其與秦家舊怨..."沈昭華心頭一跳,這與她在佛堂的發現對上了——青萍果然與秦家有仇。
醫案記載的是十八年前先帝病情,落款"御藥房林氏"幾個字讓沈昭華呼吸停滯。她輕輕翻開發黃的紙頁,裏面詳細記錄了先帝臨終前三個月用藥,其中一行被朱砂圈出:"臘月初七,雪靈芝三錢,薄荷腦五錢...疑有人替換藥材..."
臘月初七!沈昭華瞳孔驟縮。這日期與衛貴妃賬冊上的交易記錄、繡娘取線的日子完全吻合。不是巧合,是有人刻意重現當年的毒殺手法!
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沈昭華迅速將物品復原,只抽出醫案中夾着的一頁藥方——正是她在尚宮局發現的那張雪靈芝藥方。原來它本就屬於母親...
"誰在那裏?"高公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沈昭華將藥方藏入袖中,坦然迎上老太監探究的目光:"奉陛下口諭,取些舊檔參考。"
高公公的目光在她袖口停留片刻,突然壓低聲音:"青萍今早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沈昭華心頭一動。那裏有昭華令的眼線——小宮女阿箐。
晨霧未散時,沈昭華已等在浣衣局外的回廊下。阿箐裝作失手打翻衣籃,趁機將一團溼漉漉的布料塞進她手中。展開看,是件染血的裏衣,袖口繡着青萍特有的梅花標記。
"青萍姑娘天不亮就來洗這件,"阿箐小聲道,"還特意要了皂角粉和明礬。"
沈昭華指尖撫過衣料上的血跡——不是新鮮的血漬,而是被人用特殊方法洗過後又重現的舊痕。《內廷紀略》中提過,唯有雪靈芝中毒者的血跡,會在接觸明礬後重新顯色。
"她可說了什麼?"
"只念叨着'臘月初七,因果循環'..."
所有線索在沈昭華腦中連成一線:青萍是當年柳藥女的傳人,參與過先帝之死;而母親林氏可能發現了端倪,遭人滅口;如今青萍借衛貴妃之手,用同樣的手法謀害皇帝,既報仇又嫁禍...
"典簿大人!"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跑來,"陛下醒了,傳您即刻覲見!"
紫宸殿內,姬淵雖已蘇醒,面色仍蒼白如紙。他示意左右退下,只留高公公在側。
"愛卿查到了什麼?"皇帝的聲音虛弱卻銳利。
沈昭華將調查結果一一稟明,唯獨隱去了紫宸殿密格的事。當說到青萍可能是柳藥女傳人時,姬淵的眼神驟然變得鋒利。
"陛下,"她取出那頁染血的藥方,"這是先帝臨終前三月,御藥房林氏記錄的用藥異常。"
姬淵接過藥方,手指在"林氏"二字上停留良久:"你可知...當年先帝駕崩後,兩位藥女的下落?"
"臣只知柳藥女化名青萍,現爲衛貴妃心腹。"沈昭華深吸一口氣,"而林氏..."她摘下耳墜,"是臣生母。"
殿內死寂。高公公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點點猩紅刺目驚心。
"朕早該想到。"姬淵輕嘆,"你眉眼像極了她..."他忽然話鋒一轉,"青萍現在何處?"
"今早去了浣衣局,應是要銷毀證據。"沈昭華頓了頓,"但臣已取得血衣爲證。"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高伴伴,去請衛貴妃...和她身邊那位青萍姑娘。"
待高公公離去,姬淵突然從枕下取出一枚玉佩:"認識這個嗎?"
玉佩上刻着"昭華"二字,正是沈昭華的閨名。她震驚抬頭,卻見皇帝意味深長地笑了:"你出生那日,先帝賜的。林藥女冒死送出宮,就藏在這枚耳墜裏。"
沈昭華如遭雷擊。原來母親留給她的不僅是血脈,還有這樣一個驚天秘密...
"陛下!"殿外突然傳來喧譁,"衛貴妃娘娘到——"
珠簾掀起,衛貴妃一襲素衣款款而入,身後跟着低眉順目的青萍。沈昭華注意到,青萍的右手始終藏在袖中,指節處隱約可見灼燒的疤痕——那是長期接觸雪靈芝的痕跡。
"臣妾參見陛下。"衛貴妃行禮時,腕間金鐲叮當作響,"聽聞陛下徹查刺客一案,不知可有結果?"
姬淵不答,只將染血的藥方緩緩推至案前。青萍在看到"御藥房林氏"幾個字時,瞳孔猛地收縮。
"青萍姑娘,"沈昭華突然開口,"可認得這藥方上的字跡?"
女官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典簿大人說笑了,奴婢怎會認得..."
"那這個呢?"沈昭華亮出耳墜,"御藥房林氏的遺物。"
青萍的臉色瞬間慘白。衛貴妃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心腹,卻見女官突然跪地,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刀!
"十八年了..."青萍的聲音嘶啞可怖,"林姐姐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
刀光閃過,直取沈昭華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