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號”包廂,與其說是一個房間,不如說是一處懸於雲端的空中庭院。
我推門而入,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沁人心脾。腳下是溫潤的黑金絲楠木地板,踩上去悄無聲息。房間的一整面牆,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將整個江城的繁華盡收眼底,遠處江水如帶,車流如梭,芸芸衆生,皆在腳下。
王經理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他親手爲我泡上一壺茶,茶葉在沸水中舒展,茶香四溢。他用的那套茶具,是雨過天青色的汝窯瓷,價值連城。
“先生,這是今年明前新采的‘雲霧頂’,整個天機閣一年也只得三兩,還請您品鑑。”他雙手奉上茶杯,腰彎成了九十度。
我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茶湯甘醇,入口生津,確實是難得的好茶。
“坐吧,別站着了。”我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不敢,不敢!在尊駕面前,小人哪有坐的資格。”王經理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我也不勉強他,放下茶杯,將那塊墨色玉佩放在了桌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王經理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聽到了什麼驚雷。他“噗通”一聲,竟直接跪在了地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天機閣江城分部主事王靖禮,不知‘天機令’主駕臨,罪該萬死!請令主責罰!”
我看着他這副模樣,有些無奈。老頭子只說這玩意兒有點用,可沒說用起來是這個陣仗。
“起來說話。”我的聲音很平淡。
王靖禮卻像是得了聖旨,身子雖然起來了,但腰依舊弓着,頭也不敢抬。“謝令主!”
“這塊令牌,到底是什麼?”我明知故問。這是下山第一課,老頭子說的,永遠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底牌,哪怕你已經把底牌拍在了桌上。
王靖禮一愣,隨即以爲我是在考驗他,連忙解釋道:“回令主!此乃‘天機令’,是天機閣最高信物,見令如見閣主親臨!天機閣自創立以來,共發出七枚天機令,每一枚的持有者,都是天機閣最爲尊貴的朋友,可以調動天機閣在全球範圍內的所有資源,行使生殺予奪之權!”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敬畏,甚至帶着一絲狂熱。
“整個江城的天機閣,都歸你管?”我問道。
“是!江城所有天機閣的產業和人員,都由小人負責。令主有任何吩咐,王靖禮萬死不辭!”
“很好。”我點了點頭,“我要知道江城蘇家的一切,特別是蘇清瑤。我要最詳細的資料,半小時內,送到我面前。”
“是!”王靖禮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掏出一部特制的手機,手指飛快地在上面操作着,低聲下達了一連串指令。他的神情專注而高效,與剛才那個誠惶誠恐的下屬判若兩人。
這就是天機閣的效率。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微不可聞的風聲。
我端着茶杯,看着腳下的城市。這就是蘇清瑤生活的地方嗎?高樓林立,紙醉金迷,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爲了各自的欲望而奔波。
和山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截然不同。
不到二十分鍾,王靖禮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恭敬地將手機屏幕轉向我,上面已經顯示出了一份加密文件。
“令主,蘇家的資料已經傳送過來了。”
我接過來,仔細地翻閱着。
蘇家,江城二流世家的頂端,主營房地產和酒店業,總資產約五十億。家主蘇振國,有兩個女兒,長女蘇清瑤,次女蘇清月。
資料的重點,是蘇清瑤。
照片上的她,清冷如月,眉眼如畫,氣質絕塵,即便只是靜態的圖片,也能感受到那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山氣息。
她二十四歲,畢業於世界頂尖的沃頓商學院,回國後便接手了蘇氏集團的核心業務,憑借其出色的商業手腕和雷厲風行的作風,在短短兩年內,就讓集團的市值翻了一番,被譽爲江城商界的第一才女。
但資料的後半部分,卻讓我皺起了眉頭。
蘇氏集團最近遇到了大麻煩。他們去年斥巨資拿下的城西地王項目,在施工過程中,突然被查出有嚴重的安全隱患,項目被無限期叫停。銀行抽貸,合作夥伴撤資,供應商上門討債,整個集團的資金鏈岌岌可危,隨時都有破產的風險。
而這一切的背後,都有一個共同的影子——江城趙家。
趙家是江城真正的一流世家,實力遠在蘇家之上。趙家的繼承人趙楓,一直在瘋狂追求蘇清瑤,但屢次被拒。似乎是因愛生恨,趙家便動用關系,處處針對蘇氏集團,意圖逼迫蘇家就範,讓蘇清瑤嫁給趙楓。
資料最後顯示,今晚,在“帝豪酒店”,趙家設宴,名爲和解,實則是一場鴻門宴。他們給蘇家下了最後通牒,要麼蘇清瑤同意聯姻,趙家注資救活蘇氏;要麼,就等着蘇氏集團破產清算,蘇家從此在江城除名。
而蘇清瑤,已經答應今晚會親自赴宴。
我放下手機,眼神冷了下來。
原來,琳達今天來找我,用一百萬打發我,不僅僅是因爲看不起我,更是因爲蘇家已經到了絕境,他們需要的是趙家的幫助,而不是我這個從天而降的、莫名其妙的“未婚夫”。
在他們看來,我只是一個麻煩,一個必須盡快處理掉的污點。
可笑。
區區一個趙家,也敢動我陳淵的女人?
雖然我還沒見過她,但這婚約既然是老頭子定下的,那她蘇清瑤,就是我的人。
“令主,需要……處理掉這個趙家嗎?”王靖禮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察覺到了我情緒的變化,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
在天機閣的行事準則裏,讓令主不快的人,是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不必。”我搖了搖頭,“遊戲,要慢慢玩才有意思。”
我正思索着,包廂的門卻被人“砰”的一聲,粗暴地推開了。
一個穿着花襯衫,頭發染得五顏六色,滿臉囂張的年輕人,帶着幾個黑衣保鏢闖了進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當看到我這一身樸素的打扮時,臉上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王經理,你什麼意思?本少爺今天在這裏請客,你不知道嗎?天字一號房,整個江城誰不知道是我的專屬包廂?怎麼讓一個土包子給占了?”
年輕人指着我的鼻子,罵罵咧咧。
王靖禮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轉身擋在我面前,對着年輕人冷聲道:“趙少,請你說話放尊重點!這裏是天機閣的地方,不是你趙家的後花園!”
“喲呵?王靖禮,你長本事了啊?敢這麼跟我說話?”被稱爲“趙少”的年輕人,正是資料裏的那個趙楓。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囂張地指着王靖禮,“你別忘了,你這環球中心每年的物業安保,都是我們趙家的公司在做!信不信我一句話,讓你明天就滾蛋?”
“趙楓,我再警告你一次,立刻帶着你的人滾出去!否則,後果自負!”王靖禮的聲音已經冷到了極點。
“後果?我倒想看看有什麼後果!”趙楓狂笑起來,“就憑你?還是憑你身後那個穿得跟乞丐一樣的土鱉?我告訴你,今天這房間我要定了!讓他給我滾!不然,我把他從這99樓扔下去!”
他身後的保鏢立刻上前一步,氣勢洶洶。
整個包廂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我卻笑了。
我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熱氣,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我的反應,徹底激怒了趙楓。在他看來,我這種底層的螻蟻,在他面前應該嚇得瑟瑟發抖才對。
“你他媽還笑得出來?給我上!把他的腿打斷!”趙楓怒吼道。
兩個保鏢聞聲而動,如餓虎撲食般向我沖來。
王靖禮眼中寒光一閃,正要出手,我卻淡淡地開口了。
“老王。”
王靖禮的身體一僵,立刻停下了動作,恭敬地躬身:“令主,請吩咐。”
“聒噪。”我吐出兩個字,目光依舊停留在手中的茶杯上,“讓他和他的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不想再聽到他們的聲音。”
我的聲音很輕,但落在王靖禮和趙楓的耳朵裏,卻無異於平地驚雷。
趙楓先是一愣,隨即笑得前仰後合:“消失?哈哈哈哈!你以爲你是誰?天王老子嗎?王靖禮,你聽到了嗎?你家客人腦子好像不太好使啊!”
然而,他想象中王靖禮會跟着嘲笑的場面並沒有出現。
王靖禮緩緩直起身子,臉上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他看着趙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趙楓,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驚擾令主。”
他話音未落,身形一動,快如鬼魅!
那兩個沖上來的保鏢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就感覺脖子一涼,雙雙軟倒在地,喉嚨處各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線。
秒殺!
趙楓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瞳孔因極度的恐懼而放大。
“你……你敢殺我的人?王靖禮,你瘋了!我爸是趙天雄!”他驚恐地尖叫着,身體不住地後退。
王靖禮沒有回答他,只是緩步向他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趙楓的心髒上。
“不……不要過來!你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一千萬!一個億!”趙楓徹底崩潰了,褲襠處傳來一陣騷臭,竟是嚇尿了。
王靖禮走到他面前,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在令主面前,趙家,又算得了什麼?”
他伸出手,輕輕地在趙楓的脖子上一按。
“咔嚓”一聲脆響。
趙楓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裏面還殘留着無盡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王靖禮做完這一切,仿佛只是撣了撣灰塵。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清理一下天字一號房。另外,通知下去,天機閣所有部門,對江城趙家,全面開戰,不死不休。”
他掛斷電話,再次跪倒在我面前,深深叩首。
“小人辦事不利,驚擾了令主,請令主降罪!”
我將杯中最後一滴茶水飲盡,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這座即將因我而風起雲涌的城市。
“你做得很好。”我淡淡地說道,“備車,去帝豪酒店。”
蘇清瑤,你的未婚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