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的警告被那聲來自九幽地獄般的咆哮徹底碾碎!
恐怖的音波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姜奕的意識上!他眼前瞬間一黑,耳中嗡鳴不止,五髒六腑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搓!那冰冷、粘稠、充滿純粹惡意的凶戾氣息,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狠狠刺入他的骨髓,凍結他的血液,更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他剛剛站起的身體,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飛蟲,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只能僵硬地面對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岔口,承受着那來自洪荒凶物的死亡凝視!
“嗚…!”姜奕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身體劇烈地顫抖,每一寸肌肉都在那恐怖的威壓下瀕臨崩潰。求生的本能與絕望的恐懼在他眼中瘋狂交織。
“孽畜!安敢逞凶!”
一聲清喝如同驚雷炸響,瞬間驅散了籠罩姜奕的窒息感!是青霖!
只見那盤坐於石筍旁的青衣身影不知何時已然站起。他身形依舊清癯,卻仿佛瞬間化作了一座巍峨聳立、刺破蒼穹的神山!一股浩瀚磅礴、卻又帶着無盡生機的恐怖氣息轟然從他體內爆發開來!這股氣息如同無形的屏障,瞬間將鎖定姜奕的那股凶戾氣息硬生生截斷、撞碎!
青霖一步踏出,便已鬼魅般擋在了姜奕身前,將他與那黑暗岔口完全隔開。他並未回頭,目光如兩道凝練的實質青電,洞穿層層黑暗,死死鎖定了岔洞深處那咆哮的來源!
“小友退後!”青霖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與他之前那落魄書生的氣質判若兩人!
就在青霖擋在身前的刹那,姜奕感覺身上那山嶽般的壓力驟然一輕。他幾乎是憑借着本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連滾帶爬地向後急退數丈,直到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才停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炸開!
“吼——!!!”
岔洞深處的凶物似乎被青霖的攔截徹底激怒!一聲更加暴虐、更加狂躁的咆哮炸開!整個溶洞劇烈搖晃,洞頂裂開更大的縫隙,碎石如雨傾盆落下!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腥風裹挾着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猛地從那狹窄的岔口中噴涌而出!
腥風之中,兩點赤紅如血、大如燈籠的凶光驟然亮起!緊接着,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黑影,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猛地從黑暗中撲殺而出!
那東西形如巨蜥,卻遠比尋常巨蜥龐大猙獰百倍!它渾身覆蓋着厚重、嶙峋、閃爍着幽暗金屬光澤的黑色骨甲,骨甲縫隙間流淌着暗綠色的粘稠毒液,散發出強烈的腐蝕腥氣。粗壯如殿柱般的四肢末端,是閃爍着烏光的、仿佛能輕易撕裂精鋼的利爪!最駭人的是它的頭顱,巨大而扁平,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疤,一張血盆大口張開,露出層層疊疊、如同鍘刀般鋒利的獠牙,腥臭的涎水如同瀑布般滴落,將下方的岩石腐蝕得滋滋作響,冒出青煙!那兩點赤紅的凶光,正是它充滿無盡暴虐與飢餓的豎瞳!
這是一頭真正的洪荒遺種!實力赫然達到了恐怖的元嬰初期巔峰!它盤踞在這黑風澗底,依靠那紫色異香之物修煉,早已將此地視爲不容侵犯的絕對禁地!
面對這頭足以讓尋常元嬰修士飲恨的凶物,青霖眼中卻只有一片冰寒的平靜,甚至帶着一絲……淡淡的蔑視?
“區區一頭‘毒甲地龍’遺種,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青霖冷哼一聲,不見他有任何掐訣念咒的動作,只是並指如劍,朝着那撲殺而來的龐大黑影,隔空虛虛一劃!
“嗤啦——!”
一聲仿佛布帛被撕裂的輕響,在這震耳欲聾的咆哮和腥風呼嘯中,卻顯得異常清晰而刺耳!
一道凝練到極致、幾乎化作實質的翠綠劍芒,憑空出現在他指尖前方!那劍芒不過三尺長短,卻散發着一種斬破萬古青天的無上鋒銳!劍芒出現的刹那,整個溶洞內彌漫的磷光瞬間黯淡失色,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這一抹純粹的、代表着極致生機的毀滅之綠!
劍芒一閃而逝!
快!快到超越了神識捕捉的極限!
那頭撲殺而至、凶威滔天的毒甲地龍遺種,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前沖的龐大身軀驟然僵在半空!它那兩點赤紅的豎瞳中,暴虐瞬間被無邊的恐懼和茫然取代。
下一刻!
一道筆直的、無比光滑的翠綠色細線,自它猙獰頭顱的正中央,一直延伸到它粗壯的尾部,清晰地浮現出來!
“噗——!”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沉悶的撕裂聲。龐大如小山般的凶獸身軀,沿着那道翠綠細線,如同被最鋒利的刀刃切割的豆腐,無聲無息地從中裂開!腥臭滾燙的污血混合着破碎的內髒,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瞬間染紅了下方大片的岩石和暗河水!
那裂成兩半的龐大屍身,帶着巨大的慣性,轟然砸落在青霖身前丈許之地,激起漫天腥臭的血雨和碎石!污血濺射到青霖身前三尺之處,便被一層無形的氣牆無聲無息地蒸發、湮滅,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元嬰大圓滿,恐怖如斯!
僅僅一指!輕描淡寫的一指!一頭足以屠城滅國的元嬰級凶獸,便如同螻蟻般被輕易抹殺!
姜奕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目睹了這電光火石、卻又震撼到無以復加的一幕。他的瞳孔因爲極度的震驚而收縮到了針尖大小,嘴巴無意識地微微張開,連呼吸都忘記了。這就是元嬰大圓滿的力量?這就是站在此界頂端的巨擘?毀滅與生機,在他那一指間,達到了某種令人顫栗的和諧統一!
斬殺凶獸,青霖身上那如神山般巍峨的氣息瞬間收斂。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牽動了什麼舊傷,臉色也蒼白了一瞬,但很快恢復如常。他並未去看那分成兩半、還在微微抽搐的龐大獸屍,目光越過彌漫的血腥,投向了那幽暗岔洞的深處。
洞口的黑風毒瘴被剛才的凶獸撲擊和血腥氣息攪動得更加劇烈,但那股源自洞內的清冽異香卻似乎更加清晰了幾分。那點脈動的紫色光華,在黑暗的背景下,顯得越發神秘誘人。
青霖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掃過岔洞深處。片刻後,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轉身,看向靠在岩壁邊、臉色慘白、氣息虛浮的姜奕,以及不遠處依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林小草。
“凶物已除,洞內暫時無礙。那紫光異香之物,或許便是你的一線生機所在。”青霖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此地不宜久留,玄陰叟隨時可能尋來。你二人傷勢沉重,若不及時救治,恐傷及根基,甚至危及性命。”
他邁步走向姜奕,步履沉穩,仿佛剛才那驚天一指只是拂去了衣袖上的一點塵埃。
姜奕看着青霖走近,身體下意識地繃緊,眼中充滿了復雜至極的情緒。恐懼、震撼、一絲殘餘的悲憤,還有對那紫光的強烈渴望……種種情緒交織翻涌。他想開口拒絕,想自己掙扎着進去,但身體的劇痛和虛弱如同冰冷的鎖鏈,將他牢牢禁錮在原地。
青霖在姜奕身前一步之遙停下,目光掃過他胸腹間那道深可見骨、被毒瘴侵蝕得皮肉翻卷、隱隱發黑的恐怖傷口,又瞥了一眼林小草那蒼白如紙、氣若遊絲的模樣。
“老夫雖非良善,但也想做個良善。亦不願見爾等因我之故,隕落於此。”青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種沉重的意味,“此孽,終究是老夫種下。今日便以此微末之技,略償一二。”
說罷,他不再多言,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點比之前斬殺凶獸時更加內斂、卻蘊含着磅礴生命精元的翠綠光芒,如同小小的碧玉星辰,緩緩亮起。那光芒柔和、溫暖,散發着令人心曠神怡的草木清香,瞬間驅散了周遭的血腥與陰冷。
“莫要抗拒。”青霖低語一聲,指尖帶着那點碧翠星芒,輕輕點向姜奕胸腹間那道最致命的傷口!
就在青霖的指尖即將觸及姜奕傷口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掃過旁邊昏迷的林小草。指尖那點凝練的翠綠光芒,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
青霖那雙沉靜如古井的眼眸深處,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驟然掠過!他的動作甚至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覺察的停頓。
那感覺……極其隱晦,仿佛沉眠的寒冰之下潛藏着熔岩的地火,又似至陰之中孕育着一點至陽的純粹本源!雖然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幾乎被重傷垂死的表象完全掩蓋,但以青霖元嬰大圓滿的修爲和敏銳感知,依舊在靠近的瞬間捕捉到了那絲迥異常人的氣息波動!
太陰之體?!
一個只在古老典籍中見過的、傳說中的體質名稱,如同驚雷般在他識海中炸響!
青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面上卻絲毫未露。他強行壓下心頭的震驚與翻涌的思緒,指尖那點翠綠星芒依舊穩定而精準地點在了姜奕猙獰的傷口之上。
“唔!”姜奕悶哼一聲。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和卻沛然莫御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水,瞬間涌入他撕裂的傷口,涌向四肢百骸!
這股力量精純無比,蘊含着磅礴的生機,所過之處,那深入骨髓的劇痛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被毒瘴侵蝕、發黑壞死的血肉,在這股生機的滋養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再生!焦黑的死皮脫落,新生的嫩肉如同雨後春筍般生長、彌合!斷裂的骨骼發出細微的嗡鳴,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復位,斷口處傳來酥麻的癢意!
姜奕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瀕臨枯竭的生命本源,如同久旱的河床迎來了甘霖,正在被這股強大的力量飛速滋潤、壯大!疲憊和虛弱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充滿力量的暖意。他震驚地低頭看着自己的傷口,那觸目驚心的裂口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合、結痂!
青霖的動作行雲流水,指尖在姜奕胸腹間幾個重要的竅穴上快速拂過,留下點點翠芒。僅僅數息之後,姜奕胸腹間那道恐怖的傷口已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新生的粉色疤痕!雖然內腑的震蕩和損耗尚未完全恢復,但致命的傷勢已被徹底穩住,戰力也恢復了三四成!
做完這一切,青霖指尖的翠芒並未消散,只是略微黯淡了一分。他沒有任何停頓,身形一晃便已出現在昏迷的林小草身邊。看着少女蒼白如紙、氣息奄奄的模樣,他眼中那絲難以言喻的異色再次一閃而過。
青霖蹲下身,伸出食指,指尖那點翠芒再次亮起,帶着磅礴的生機,輕輕點向林小草的心口位置。他要先穩住她的心脈,吊住這最後一口氣!
就在那點翠芒即將觸及林小草衣衫的瞬間——
異變陡生!
林小草體內,那絲被青霖捕捉到的、極其微弱隱晦的至陰氣息,仿佛被這蘊含着強大生機的翠芒所引動,驟然間變得清晰了一絲!一股冰冷徹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她體內逸散出來,極其微弱,卻讓近在咫尺的青霖指尖的翠綠光芒猛地一顫!仿佛遇到了某種天然相斥、又隱隱相吸的極端力量!
青霖的手指,在距離林小草心口尚有半寸之處,硬生生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