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的鄉試榜單送到陳家村那天，陳天正蹲在田埂上，看着自家麥子被裝袋運走。今年的收成比往年更好，王屠戶的兒子趕着驢車來幫忙，嘴裏嚷嚷着要請他去鎮上喝慶功酒——不僅因爲麥子，更因爲阿禾中了舉，成了青州府百年難遇的女舉人。
“哥！我中了！”阿禾的聲音從村口傳來，帶着飛奔的喘息。她穿着新做的湖藍色衣裙，手裏緊緊攥着那張燙金榜單，裙擺沾了泥也顧不上拍，遠遠望去，像朵迎着風跑的花。
陳天站起身，看着她跑到近前，臉頰通紅，眼裏的光比日頭還亮。他剛想開口說句“恭喜”，腦海裏突然響起久違的系統提示音：
【檢測到原主遺願核心目標“守護阿禾平安長大”已超額完成，衍生目標“助其成才”達成，綜合評價：完美。】
陳天的動作頓住了。他看着阿禾興奮地把榜單遞到他眼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忽然意識到，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哥，你看呀！我真的中了！”阿禾沒察覺他的異樣，只顧着指着榜單上的名字，“先生說我可以去京城參加會試，說不定還能考中進士……”
【任務結算啓動：】
【基礎獎勵：積分1000點，功德點500點。】
【超額獎勵：獲得“農耕精通”“基礎鍛造”“人情世故”三項永久技能。】
【特殊獎勵：可攜帶一件本世界物品脫離。】
陳天的目光落在阿禾發間那支木簪上——那是他去年用桃木給她刻的，上面簡單雕了朵禾苗，被她天天戴着，磨得光滑發亮。
“阿禾，”他打斷她的話，聲音有些發緊，“你還記得剛認識我時，你給我吃的那碗野菜糊糊嗎？”
阿禾愣了愣，隨即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當然記得！哥那時候臉好白，我還以爲你是山裏的神仙呢。”
【請宿主選擇脫離時機，倒計時10分鍾。】
陳天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質比剛認識時好了太多，烏黑順滑。“傻丫頭，哪有什麼神仙。”他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輕鬆，“去京城路上要小心，周先生托人安排的護衛可靠，別省着錢，該花就花。”
“哥要跟我一起去嗎？”阿禾仰起臉問，眼裏滿是期待。
陳天避開她的目光，看向遠處的鐵匠鋪。王屠戶正在門口捶打着新出爐的犁頭，叮叮當當的聲音順風飄過來，混雜着李大爺吆喝着趕雞的聲音。這是他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背景音，此刻聽來，卻帶着告別的意味。
【可攜帶物品確認中……檢測到宿主目光鎖定“桃木禾苗簪”，是否確認攜帶？】
“嗯。”陳天在心裏應道。
【物品已記錄。剩餘時間5分鍾。】
“哥？”阿禾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去京城？”
“不是。”陳天轉過頭，看着她漸漸泛紅的眼眶，終於還是說了實話，“阿禾，哥不能陪你去京城了。”
阿禾的手猛地鬆開，後退半步，像是被燙到一樣。“爲什麼？”她的聲音發顫，“你說過要看着我考中進士的，你說過……”
【剩餘時間3分鍾。】
“對不起。”陳天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哥有自己的路要走，但哥保證，你一定能做到。你比誰都聰明，比誰都堅韌，就算沒有哥，你也能走得很遠。”
他從懷裏摸出個布包，裏面是這幾年攢下的銀子和周先生給的推薦信，塞進阿禾手裏：“這些你收好，到了京城找周先生，他會幫你打點。記住，別輕信旁人，也別委屈自己。”
阿禾沒接，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布包上，暈開一小片溼痕。“我不要銀子，我只要哥留下。”她哽咽着說，“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好？我可以改的，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我幫你種地，幫你打鐵……”
【剩餘時間1分鍾。】
陳天的眼眶也熱了。他抬手，最後一次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動作溫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你很好，一直都很好。”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好好活着，像你名字裏的禾苗一樣，向陽生長。”
【脫離程序啓動，10，9，8……】
阿禾突然撲上來，緊緊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衣襟裏，哭得渾身發抖：“我記住了，哥。你也要好好的……不管你去了哪裏，都要好好的。”
【3，2，1……】
一陣微不可察的白光閃過，陳天的身影在原地淡去。阿禾抱了個空，踉蹌着後退幾步，手裏的布包掉在地上，滾出幾錠銀子和那封推薦信。
風突然停了，鐵匠鋪的敲打聲也仿佛靜止了。阿禾怔怔地看着空無一人的田埂，那裏只剩下她和他的腳印交疊着，像幅沒畫完的畫。
她慢慢蹲下身，撿起地上的布包，指尖觸到一個硬物——是那支桃木禾苗簪，不知何時被放在了包上。
阿禾緊緊攥着木簪，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知道，那個總說“別怕，有哥在”的人，真的走了。
……
陳天再次睜眼時，正趴在辦公桌前，台燈亮着，電腦屏幕上還停留在項目報告的最後一頁。窗外是凌晨三點的城市，霓虹燈透過百葉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猛地坐起身，心口一陣空落。桌上的手機顯示日期——距離他“睡着”那天，只過了一夜。
【任務結算完成，獎勵已發放至系統空間。宿主可隨時查看技能詳情，或選擇開啓下一個世界任務。】
機械音消失後，陳天下意識摸向胸口，那裏空蕩蕩的，沒有布包，沒有銀子，只有口袋裏的手機硌着腰。他攤開手心，什麼都沒有，可指尖似乎還殘留着桃木簪的溫潤觸感。
他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卻對着空白頁面發呆。腦海裏反復回放着阿禾哭紅的眼睛，田埂上的麥香，鐵匠鋪的叮當聲……那些畫面清晰得不像夢。
【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是否查看技能詳情？】
陳天在心裏默應。眼前立刻浮現出半透明的面板：
- 農耕精通：掌握各類作物種植技巧，可識別土壤肥力與病蟲害。
- 基礎鍛造：能獨立打造簡易農具與生活用品，熟悉金屬淬火工藝。
- 人情世故：提升對他人情緒的感知力，擅長處理人際糾紛。
他看着這些技能，忽然笑了。原來那三年的日子不是幻覺，他真的在那個叫大靖朝的地方，學會了種地，學會了打鐵，學會了怎麼在人情往來裏護着一個姑娘長大。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同事發來的消息：“報告寫完了嗎？老板明天要審。”
陳天關掉消息，重新看向文檔。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煩躁，只是平靜地敲下標題。窗外的天漸漸亮了，第一縷陽光照進辦公室，落在鍵盤上，像極了大靖朝田埂上的晨光。
他不知道下一個世界會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是否還會遇到像阿禾這樣的人。但他知道，有些東西被永遠地帶了回來——不是具體的物件，而是那段日子裏沉澱下來的踏實與堅韌，是那句“向陽生長”的承諾，在心裏生了根。
陳天深吸一口氣，指尖落在鍵盤上，開始敲擊文字。不管下一個世界在哪裏，至少此刻，他得先把眼前的報告寫完。
畢竟，生活總要繼續，就像大靖朝的麥子，一茬接一茬，永遠朝着光的方向生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