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最後一道錯題時,夕陽已經漫過書桌的邊緣,把物理錯題本上的字跡染成了暖橙色。舒棠音合上本子,指尖劃過封面——那是她特意選的淺灰色封面,如今邊角已經被翻得有些軟,像藏着半學期的心事。
“音音,要不要一起去買奶茶?”林薇薇背着書包湊過來,手裏還捏着兩張優惠券,“新開的那家店,買一送一。”
舒棠音剛想點頭,目光卻無意間掃過斜前方的座位。岑墨正低頭收拾東西,蘇晚站在他身邊,手裏拿着本筆記本,似乎在問他題目。陽光落在兩人之間,連空氣都像是裹了層溫柔的糖霜。她收回目光,把錯題本塞進書包:“不了,我媽讓我早點回家。”
林薇薇看了她一眼,沒拆穿她的借口,只是晃了晃優惠券:“那我可自己去喝兩杯啦,下次再約。”
舒棠音笑着點頭,看着林薇薇跑出教室,才背起書包慢慢往外走。走廊裏很安靜,只有值日生打掃衛生的聲音。路過公告欄時,她又忍不住停下腳步——期中考試的排名還貼在那裏,她的名字在第五,岑墨在第一,中間隔着三個名字,像隔着三條看不見的河。
她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榜單上自己的名字,又飛快地縮回來,像怕被燙到似的。其實進步兩名已經很好了,媽媽早上還特意煎了荷包蛋獎勵她,爸爸的獎勵更是簡單,直接轉賬,可心裏總像缺了點什麼,空落落的。
走出教學樓時,夕陽剛好落在香樟樹上,把葉子照得發亮。舒棠音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忽然看到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是岑墨。他走得很慢,手裏拿着個文件夾,蘇晚跟在他身邊,正嘰嘰喳喳地說着什麼,偶爾還會指着文件夾裏的紙頁,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了月牙。
舒棠音下意識地放慢腳步,躲到了一棵香樟樹後面。她看着兩人並肩走遠的背影,心裏忽然很平靜,沒有之前的酸澀,也沒有失落,就像看兩個普通同學走過,只是有點感慨。
她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總是想方設法地跟在岑墨身後,哪怕只是遠遠看着他的背影,都會心跳加速。可現在,她看着他和蘇晚走在一起,卻只覺得,那是屬於他們的軌跡,而自己,已經走上了另一條路。
回到家時,媽媽正在廚房做飯,糖醋排骨的香味飄滿了整個屋子。舒棠音放下書包,走進廚房幫忙:“媽,今天做排骨呀?”
“是啊,看你這次考試進步了,給你補補。”媽媽笑着把洗好的青菜遞給她,“對了,你們班是不是要開家長會了?老師今天在群裏說,下周五下午。”
舒棠音接過青菜,手頓了頓:“嗯,好像是。”
“到時候我去,正好跟老師聊聊你最近的情況。”媽媽一邊翻炒排骨,一邊說,“上次老師還誇你物理進步大,說你錯題本整理得特別認真。”
提到錯題本,舒棠音心裏忽然一動。她走到客廳,從書包裏拿出那本淺灰色的錯題本,翻開其中一頁——那是道力學題,上次請教班長時記的解法寫在左邊,右邊留了片空白。她想起岑墨的解法更簡潔,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筆,憑着記憶把岑墨的解法寫了上去。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卻像是在填補什麼空缺。寫完後,她看着左右兩種解法,忽然笑了——班長的解法很詳細,適合打基礎;岑墨的解法很巧妙,適合找思路。原來以前總覺得岑墨遙不可及,可現在才發現,他的優點,她也能一點點學過來,哪怕只是記在錯題本上。
晚飯時,媽媽又提起了家長會:“對了,上次蘇醫生跟我說,她也要去開家長會,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走。”
舒棠音夾排骨的手頓了頓:“蘇晚的媽媽?”
“是啊,”媽媽點點頭,“蘇醫生說蘇晚跟你關系不錯,讓我多跟你說說,讓你們互相學習。”
爸爸詫異問道:“蘇晚?你們關系好嗎?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舒棠音笑了笑,沒說話。其實她跟蘇晚不算熟,只是偶爾會在走廊裏碰到,客氣地點點頭。但她沒跟媽媽解釋,只是低頭吃飯,心裏卻忽然想起岑墨指節上的傷口——那天在雪地裏,他遞練習冊時,指節上的傷口還在滲血,不知道後來好了沒有。
吃完飯,舒棠音回到房間,拿出物理錯題本繼續翻看。翻到中間一頁時,她忽然看到頁腳有個小小的標記——是個很淡的笑臉,用鉛筆輕輕畫的,像不小心蹭上去的。她愣了一下,才想起這是上次整理錯題時,無意間畫上去的,當時還想着,像岑墨在筆記上畫的那樣。
她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那個笑臉,忽然覺得心裏暖暖的。原來有些東西,不用刻意靠近,也能留在身邊——比如岑墨的解題思路,比如那個不小心畫上去的笑臉,比如她自己一點點的進步。
窗外的月光慢慢爬進房間,落在錯題本上。舒棠音合上本子,躺在床上,心裏沒有了之前的糾結。她知道,她和岑墨之間的距離,可能永遠都不會縮短,但那又怎麼樣呢?她在自己的軌跡上一點點進步,一點點變好,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