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的旋翼卷起的風，把基地空地上的塵土揚得老高。林辰眯着眼看向艙門，那群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正魚貫而出，皮鞋踩在碎石上發出“咔嗒”聲，與基地裏的軍靴、膠鞋格格不入。爲首的女人摘下墨鏡時，他的手指猛地扣緊了步槍背帶——那張臉，和上一世把他推進屍潮的叛徒“陳曦”，像得能以假亂真。
“林辰隊長，久仰。”女人的聲音帶着刻意訓練過的溫和，遞過來的手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與這末世的粗糙格格不入，“我是新文明聯盟的執行官，代號‘白鴿’。”
林辰沒握手，步槍的槍口始終對着地面，卻保持着隨時能抬起的角度：“聯盟？沒聽說過。直升機掉頭，現在走，我可以當你們沒來過。”
白鴿的笑容沒僵，反而側身讓開，露出身後的金屬箱。兩個隊員打開箱子，抗生素的錫箔包裝在陽光下閃着銀光，旁邊的布袋裏露出飽滿的土豆種，甚至還有一小袋鹽——在這鹽比黃金貴的末世，這無疑是重磅誘餌。
“我們知道你剛端了母體巢穴，”白鴿的目光掃過圍牆上未清理的血跡，“也知道你的人缺藥品，缺種子。這些是見面禮，不算多，但足夠讓基地撐過這個冬天。”
艾莉亞的長弓突然繃緊，銀綠色的羽翼在背後展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說條件。”
白鴿的視線落在艾莉亞的羽翼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隨即轉向醫療站的方向：“我們需要白靈的能力數據。只是采樣，不會傷害她——你看，”她從口袋裏掏出個巴掌大的儀器，“非侵入式的，像做B超一樣簡單。”
“不可能。”林辰的聲音冷得像冰，“她不是實驗品。”
“但她的能力能救更多人。”白鴿的語氣突然加重，手裏的儀器屏幕亮起，顯示出密密麻麻的紅點，“看到這些了嗎？三天後，西北方向會來一波屍潮，規模是上次的五倍，帶着腐蝕性黏液的那種。沒有白靈的冰晶，你的基地撐不過十二個小時。”
圍牆上的冷鋒突然喊了一聲：“林辰，望遠鏡！”
林辰接過望遠鏡，鏡頭裏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西北方向的地平線上，隱約有黑色的“線”在蠕動，那是行屍聚集時才有的景象，距離至少在五十公裏外，普通人的肉眼根本看不見。
“我們有衛星殘骸，能提前預警。”白鴿的聲音適時響起，“也有武器，能幫你們守住基地。但前提是，共享白靈的能力數據——這不是交易，是合作活下去。”
趙雪突然擠到林辰身邊，低聲說：“抗生素我們確實快沒了，安雅說昨天有個感染者開始發燒。”她的目光掃過那些土豆種，喉結動了動，“還有種子……冬天快到了，地裏的收成不一定夠。”
林辰的指尖在步槍扳機上摩挲。他不相信白鴿，更不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善意”，但望遠鏡裏的屍潮是真的，基地的困境也是真的。白靈還在昏迷，艾莉亞的光箭雖然厲害，卻擋不住屍潮的車輪戰。
“數據可以給，”林辰突然開口，目光死死盯着白鴿，“但必須在我們的醫療站采樣，全程由安雅監督，而且我要知道你們分析數據的目的，一字不落。”
白鴿笑了，像冰雪初融：“成交。不過我得提醒你，屍潮裏有幾只‘進化體’，普通子彈打不穿它們的甲殼，我們的穿甲彈……可以分你們一半。”
她揮了揮手，隊員們開始卸貨。抗生素被小心地放進保溫箱，種子袋上印着“抗輻射品種”的字樣，最讓人在意的是那箱彈藥——黃銅彈殼在陽光下泛着冷光，確實是軍用級別的穿甲彈。
醫療站裏，安雅正在給白靈換輸液管。當白鴿的儀器靠近時，白靈的睫毛突然顫了顫，指尖的冰晶瞬間蔓延，在儀器屏幕上凝成一層白霜。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數據亂成一團。
“她在排斥。”安雅立刻擋在病床前，“停下！”
白鴿的臉色沉了沉，卻還是示意隊員關掉儀器：“沒關系，等她醒了再說。”她的目光落在白靈胸口，那裏的衣服因爲呼吸微微起伏，“這孩子……和我們找的人很像。”
“你們找什麼人？”林辰突然問。
白鴿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和她一樣，能操控冰晶的人。我們叫她們‘容器’，是對抗變異體的關鍵。”
這話讓林辰想起老周留下的那句話：“別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的記憶。”他不動聲色地退到門口，對着對講機說：“冷鋒，查一下直升機的編號，看看能不能在老周的資料裏找到匹配的。”
傍晚時分，冷鋒帶來了消息，聲音壓得極低：“資料裏有個加密文件夾，解開後看到張照片——白鴿站在陳博士旁邊，背景是舊世界科學院，兩人胸前的徽章和聯盟標識一模一樣。”
陳博士。這個名字像根針，扎進林辰的記憶。上一世，就是這個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在安全區的廣播裏喊着“淨化異能者”的口號，最後卻把整個安全區變成了實驗場。
“她們的穿甲彈有問題。”伊娃也跑了過來，手裏捏着顆子彈，“彈頭上有熒光粉末，不是曳光劑，更像是……追蹤器。”
林辰看向窗外，白鴿的隊員正和基地的人一起加固圍牆，有說有笑，看起來融洽得很。但他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深夜，林辰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他摸到枕邊的手槍，悄無聲息地走到窗邊，看到白鴿站在醫療站門口，手裏拿着個注射器，月光照在她臉上，溫柔的僞裝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專注。
“你想幹什麼？”林辰的聲音突然響起。
白鴿猛地轉身，注射器掉在地上，摔碎的玻璃在月光下像星星：“我只是想看看她的情況，畢竟……她是唯一的希望。”
“希望？”林辰逼近一步，槍口抵住她的胸口，“還是你們的‘容器’？”
白鴿的臉色終於變了：“你知道了多少？”
“知道你們和陳博士有關，知道你們在找‘容器’，還知道三天後的屍潮，可能就是你們引過來的。”林辰的聲音冷得像冰，“說，你們到底想對她做什麼？”
就在這時，基地的雷達突然尖叫起來。不是屍潮的信號，而是一個高速移動的紅點，正從西北方向飛來，速度快得驚人——是另一架直升機，而且沒有應答識別碼。
白鴿的臉色徹底慘白：“是‘清除隊’……他們不相信談判，只相信武力。”
林辰猛地轉頭看向醫療站。白靈不知何時醒了，正站在門口，指尖的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的目光越過衆人，望向西北方的夜空，輕聲說：“來了。不止一架，還有……會飛的變異體。”
雷達的警報聲越來越急，紅點已經變成了三個，像三顆催命符。林辰抓起對講機，吼聲在基地裏回蕩：“所有人進入戰鬥位置！準備迎接客人——不管是人是鬼，來了就別想走！”
白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從口袋裏掏出個芯片，扔了過去：“這是穿甲彈的解除密碼，還有……陳博士在科學院研究‘淨化者’，那東西比屍潮更可怕。”
林辰接住芯片，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他沒回頭，只是對着對講機喊道：“艾莉亞，準備光箭！凱特，把火箭筒架起來！”
夜空中，直升機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夾雜着變異體的嘶吼，像一場即將降臨的風暴。林辰握緊芯片，知道這一夜，注定無眠。而白鴿的話，像顆種子，在他心裏埋下了新的疑慮——淨化者？那到底是什麼？
醫療站的門口，白靈的冰晶突然指向天空，像在預警某種更可怕的存在。林辰抬頭望去，只見最亮的那顆星星旁邊，有個黑影正在墜落，拖着長長的火尾，像一顆失控的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