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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卒的話宛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蕭珩心上。
他聲音中帶着不易察覺的顫:“姜國公主是誰?”
他明明是在問驛卒,看向的卻是祭台上的蘇清辭,心中有一個荒謬至極的猜測。
“是……是皇後娘娘,蘇清辭。”驛卒將一封信舉到蕭珩面前,“這是姜王給您的信。”
蕭珩拆開信,姜王龍飛鳳舞的字跡映入眼簾。
【讓清辭平安無事回國,若有一絲怠慢,姜國大軍踏平慶國。】
蕭珩臉色難堪,他望着蘇清辭,那眼神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他張了張嘴聲音發緊:“你是姜國公主?爲什麼從沒有告訴過我?”
“給我把鐵鏈鬆開。”蘇清辭咬牙開口。
蕭珩怒不可遏吼出聲:“回答我的問題!”
蘇清辭張開嘴,一道尖銳的鷹哨劃破祭台上空。
盤旋在上空的鷹隼長嘯一聲,忽而化作一道黑影,利爪直直朝着月璃的臉抓去!
月璃早已察覺到不妙,仍是沒有躲開,白皙的手背上頓時留下三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啊!孽畜!”月璃的聲音陡然變尖,再沒了往日的溫和與聖潔,眼底翻涌着濃濃的戾氣,“來人,把這鷹隼打下來!我要把它剝皮抽筋!”
這一聲吼得太急太狠,與她平日慈悲的模樣判若兩人。
月璃當即反應過來自己失了態,慌忙地低下頭,聲音帶着哭腔:“我……我只是擔心鷹隼會傷了陛下的龍體……”
蕭珩眉頭狠狠蹙起,暫時壓下了心中不適,看向還要蘇清辭。
蘇清辭雖被綁在祭台上,可目光中的不屑讓她仿佛居高臨下在俯視他:“蕭珩,這就是違逆我的下場。”
蕭珩看着月璃趴在地上痛苦不已的模樣,第一次沒有去扶她,他陰沉着臉親自走上祭台給蘇清辭解開綁縛的鐵鏈。
蘇清辭艱難從祭台上搖搖晃晃站起來,往下走時,踉蹌了下。
蕭珩下意識扶住她。
“滾!”蘇清辭用盡渾身力氣狠狠推開他。
他穩住身形攥緊落空的手,死死盯着毫不留戀的背影,語氣冷硬:“蘇清辭,你是朕的皇後,沒有朕的準許你哪裏都不能去!”
她背對着蕭珩站定,遠遠地看着三千精兵騎馬奔襲而來,姜國的獵獵作響的王旗給足了她底氣。
蘇清辭拔出一旁禁軍的劍,轉身執起一縷發絲,刀刃抵在墨發間,她看着蕭珩,眼底再無半分溫情,聲音決絕:“從今日起,我蘇清辭與蕭珩、與慶國,再無瓜葛,往後再見面你我只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說罷,她用劍狠狠劃過發間,將斷發往空中一揚,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一步步走下祭台,在蕭珩越發難堪的面色中,當衆碾碎了他的威嚴。
蕭珩僵在原地,那截斷發散落在祭台血跡上,黑色與紅色交織,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胸口起伏,渾身血液都在沸騰:“來人!給我攔住她!”
“陛下!姜國三千精兵已抵達此地,禁軍雖有五千,可遠不及姜國虎狼之師啊!”禁軍統領跪下冒死勸諫,“更何況,姜國在邊境屯兵百萬,直指我國國都,如今京城瘟疫爆發,求陛下以大局爲重!”
蕭珩遙遙看着蘇清辭的背影,他想追,可雙腳像是灌了鉛。
他面色陰沉看不出情緒,眼神閃爍地盯着姜國軍隊恭敬地將蘇清辭請上早已準備好的華貴馬車。
“恭迎公主回國!恭迎公主回國!恭迎公主回國!”
一連三聲,氣勢十足。
風卷着血腥味撲面而來,蕭珩手指猛地攥緊,指節泛着青白,他面上依舊是那副冷硬的模樣,可眼底翻涌的驚疑與混亂泄露了他的心。
不知爲何,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那截斷發, 如墨青絲毫無溫度繞在他掌心,如同一道解不開的結,讓他心亂如麻。
回到宮中,坐在議政殿龍椅上,底下群臣激憤,因京城瘟疫以及姜國邊境的百萬屯兵吵成一團。
而蕭珩似是沒有聽到般,目光盯着一個地方,細看下瞳孔卻沒有聚焦。
他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蘇清辭斷發絕義時的決絕與恨意,繼而又浮現出月璃尖聲喊打喊殺的瞬間。
他站在祭台上那一刻才驚覺,他與蘇清辭八年生死與共的情誼,如今竟脆弱得如同那縷斷發,風一吹便散了。
他明白,一切都是因爲月璃,可月璃分明是爲着慶國國運而來,根本不會威脅她皇後之位……
他手指無意識摸向腰間,那裏常年掛着蘇清辭送給他的荷包,可上個月被月璃不小心弄丟了,此刻指尖空蕩蕩地,心中疑雲翻涌。
這樣的“不小心”最近過於多了。
蕭珩低聲喃喃:“難道真的是我錯了?”
他招來影衛:“你去秘密調查月璃,把她從小到大的經歷乃至進到皇宮後所做的一切全都調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