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舟破開雲層,蒼梧山脈的全貌終於展現在眼前。
連綿起伏的山巒如沉睡的巨龍,覆蓋着鬱鬱蔥蔥的古木,雲霧在山谷間流轉,折射出七彩的光暈——那是濃鬱到化形的靈氣。山腳下隱約可見蜿蜒的石階,順着山勢向上延伸,消失在雲霧深處,正是清墟門的登山步道。
“好濃的靈氣……”
同船的少年們發出驚嘆,不少人忍不住運轉吐納法,貪婪地吸收着空氣中的靈氣。蘇默也微微眯起眼,《觀微錄》在體內自行運轉,丹田的“氣”輕輕顫動,像是找到了源頭的溪流,躍躍欲試。他能感覺到,這裏的靈氣純度,比望海城高了至少十倍。
“都收攝心神!”船頭的外門弟子沉聲喝道,“蒼梧山靈氣雖濃,卻也雜着山精瘴氣,貿然吸收只會損傷經脈。”
衆人連忙收斂氣息,臉上露出敬畏之色。
靈舟緩緩降落在山腳下的一處平台上。平台用白玉石鋪成,刻着繁復的聚靈陣紋,邊緣站着幾位身穿灰袍的執事,表情嚴肅。
“外門候選弟子,依次上前登記,領取身份牌。”爲首的執事聲音洪亮,“三個月考核期內,憑身份牌領取每日份例,不得轉借、遺失,否則直接除名。”
三十多個少年少女排起隊,依次上前登記。蘇默看到石驚弦站在他前面,輪到石驚弦時,執事看着登記冊,眉頭皺了皺:“石驚弦?體修?”
“是。”石驚弦聲音洪亮,像敲鍾。
“體修在清墟門可不占優勢。”執事淡淡道,“資源傾斜、功法傳承,都以劍修、陣修等爲主,你可想好了?”
“俺沒想那麼多,能修煉就行。”石驚弦撓撓頭,接過身份牌,大步走到一邊。
蘇默上前登記時,執事的目光在他名字上停頓了一下,又看了看他的靈根記錄(雜靈根),沒多說什麼,遞給他一塊黑色的身份牌:“外門丙區,編號七。”
蘇默接過身份牌,觸手冰涼,上面刻着“清墟外丙七”的字樣,背面還有一道細微的禁制——應該是用來記錄身份和領取份例的。
領取完身份牌,灰袍執事開始分配住所:“外門候選弟子統一住在丙區,四人一院,按編號入住。每日卯時集合早課,午時領取份例,酉時上交雜役成果,不得遲到早退。”
蘇默的編號是七,被分到了丙區第三院。讓他意外的是,石驚弦的編號是八,正好和他同院。
“真巧!”石驚弦拎着簡單的包袱,咧嘴笑道,“以後就是室友了,蘇兄弟。”
蘇默也笑了笑:“石兄看着面熟,以前在望海城見過?”
“見過見過!”石驚弦點頭,“俺前兩年在望海城周邊打獵,見過你在落霞谷采藥。那時候就覺得你厲害,普通草藥經你手,藥性都能漲三分。”
蘇默恍然。他確實在落霞谷遇見過幾次打獵的壯漢,想必石驚弦就是其中之一。打獵爲生,體術強橫,石驚弦會出現在望海城附近,倒也合理。
兩人跟着引路的雜役弟子前往丙區。丙區在蒼梧山的西側,是一片低矮的木屋,周圍種着成片的凝氣草(低階靈植,清墟門用來給外門弟子練手),空氣中彌漫着草木的清香。
第三院的另外兩個室友已經到了。一個叫李青,來自隔壁城的小家族,靈根是下品火靈根,臉上帶着倨傲;另一個叫王順,凡俗農家子弟,五靈根,性格怯懦,正低着頭整理床鋪。
“喲,雜靈根和體修湊一塊兒了?”李青看到蘇默和石驚弦,嗤笑一聲,“我勸你們倆早點卷鋪蓋滾蛋,別浪費清墟門的資源。”
石驚弦眉頭一皺,就要發作,被蘇默拉住了。蘇默淡淡道:“能不能留下,不是你說了算。”
李青“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轉身坐在自己的床鋪上,閉目修煉,一副懶得搭理他們的樣子。王順縮了縮脖子,小聲對蘇默說:“蘇……蘇兄,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昨天就跟好幾個弟子吵過架了。”
蘇默點點頭,沒放在心上。他選了靠窗戶的床鋪,放下包袱,將周伯給的木牌和身份牌放在一起,又把玄規尺和《觀微錄》藏在枕頭下——這是他最貴重的東西。
“咚咚咚——”
院門外傳來梆子聲,伴隨着執事的吆喝:“卯時已到,各院弟子到演武場集合早課!”
四人連忙出門,跟着人流前往演武場。演武場很大,能容納上千人,中央矗立着一座石碑,刻着清墟門的基礎心法《清墟訣》。一位白發長老站在石碑前,開始講解心法要訣。
“《清墟訣》講究‘順天應人,不爭而爭’,引氣入體需如溪流歸海,循序漸進……”長老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着奇異的韻律,幫助衆人理解心法。
蘇默認真聽着,對比《觀微錄》的法門。《清墟訣》更注重“引導”,像開鑿河道,強行將靈氣引入經脈;而《觀微錄》則是“感應”,像水滴石穿,讓自身的“氣”與天地靈氣共鳴。兩種法門各有優劣,《清墟訣》進度快,卻容易損傷經脈;《觀微錄》進度慢,卻根基扎實。
“看來,得把兩種法門結合起來修煉。”蘇默暗自思忖。
早課結束後,是雜役時間。外門候選弟子的雜役五花八門:打掃演武場、澆灌靈植園、給內門弟子送飯、甚至清理妖獸糞便。蘇默和石驚弦被分到了靈植園,負責澆灌低階靈植“凝氣草”。
靈植園很大,由一位姓秦的執事負責。秦執事是個中年修士,煉氣後期,性格嚴厲,看到蘇默澆水時動作輕柔,還特意繞開剛發芽的幼苗,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以前種過地?”
“在望海城種過凡俗草藥。”蘇默老實回答。
“嗯。”秦執事點點頭,“靈植比凡草嬌貴,不僅要澆水,還要看時辰、辨土壤、甚至調靈氣。你這細心勁,倒是適合靈植園。”他指着不遠處一片枯黃的凝氣草,“那邊的草快枯死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救回來,救活一株,記一分,夠十分能換一塊低階靈石。”
靈石!蘇默眼睛一亮。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靈石——無論是修煉《觀微錄》,還是溫養玄規尺,都需要靈石提供的純淨靈氣。
“是,多謝執事。”
他走到枯黃的凝氣草前,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草葉。按照《觀微錄》的法門,他將一絲“氣”注入草葉,感應其中的狀況。很快,他發現了問題:不是缺水,而是土壤裏的靈氣太“燥”,凝氣草喜陰,受不了這種燥熱。
“是旁邊的‘烈火藤’影響的。”蘇默看向不遠處一片纏繞在石壁上的紅色藤蔓,那是一種火屬性靈植,會散發燥熱氣息,“烈火藤離凝氣草太近,靈氣相沖了。”
他起身去找秦執事,說明情況。秦執事有些驚訝:“你能感應到靈植的氣息?”要知道,只有煉氣5層以上的靈植師,才能清晰分辨靈植的氣息。
“只是略懂一點。”蘇默謙虛道。
秦執事半信半疑,跟着他來到靈植園,果然看到烈火藤離凝氣草太近。他揮手打出一道水箭,將烈火藤的藤蔓斬斷一些,又在凝氣草周圍布下一個小型的聚水靈陣:“你說得對。這幾分記給你,以後靈植園有問題,你可以直接來找我。”
“謝秦執事。”
蘇默回到凝氣草旁,繼續澆水。石驚弦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蘇兄弟,你真厲害!俺剛才差點把幼苗踩死,被秦執事罵了一頓。”
蘇默笑了笑:“小心點就好。對了,石兄,你體修怎麼不去體修院?”
“俺哪夠格?”石驚弦撓撓頭,“清墟門的體修院只收內門弟子,外門候選只能跟着雜役混。不過俺爹說了,體修靠的是自己練,有沒有功法都一樣,只要有足夠的靈氣和妖獸精血,俺照樣能練出銅皮鐵骨!”
他的話雖然樸實,卻透着一股韌勁。蘇默想起石驚弦剛才清理妖獸糞便時,徒手就把堅硬的妖獸骨捏碎,不由有些佩服——這體術天賦,確實罕見。
“等攢夠靈石,我幫你留意一下有沒有低階妖獸精血賣。”蘇默道。
石驚弦眼睛一亮:“真的?那太謝謝蘇兄弟了!俺……俺以後幫你幹重活!”
兩人相視一笑,關系拉近了不少。
中午領取份例時,蘇默第一次見到了“靈米”。靈米比凡米飽滿,呈淡青色,散發着淡淡的靈氣,一小碗就夠一天的能量消耗。同院的李青領到靈米,直接狼吞虎咽,還抱怨:“這麼點靈米,塞牙縫都不夠,什麼時候才能築基啊!”
王順則吃得小心翼翼,一粒米都舍不得浪費。蘇默慢慢咀嚼着靈米,感受其中的靈氣緩緩流入丹田,滋養着那顆綠豆大小的“氣”。他發現,靈米的靈氣雖然駁雜,但勝在溫和,很適合打基礎。
下午的雜役是給內門弟子送飯。內門弟子住在山腰的洞府裏,環境比外門好得多。蘇默和石驚弦提着食盒,沿着石階向上走,路上遇到不少內門弟子,個個氣息沉穩,眼神倨傲,看都不看他們這些外門候選。
“等俺成了內門弟子,也住這樣的洞府!”石驚弦看着洞府前的靈植,握緊了拳頭。
送到最後一個洞府時,裏面的內門弟子卻不在。蘇默按照規矩,將食盒放在門口的石台上,轉身準備離開,卻聽到洞府裏傳來輕微的響動。他停下腳步,《觀微錄》感應到一絲熟悉的波動——是玄規尺的氣息!
他心中一動,悄悄推開虛掩的洞府門,只見洞府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塊和玄規尺材質相似的黑色碎片,碎片上刻着流雲般的紋路,正散發着微弱的灰色光暈。
“這是……玄規尺的碎片?”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秦執事的聲音響起:“你在這裏幹什麼?”
蘇默連忙退出洞府,掩上門:“回執事,這位師兄不在,我把食盒放門口了。”
秦執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進洞府,很快又走出來,手裏拿着那塊黑色碎片,眉頭緊鎖:“這是前幾天清理妖獸巢穴時撿到的廢料,看着像某種法器碎片,沒什麼用,你要是感興趣,送你了。”
他說着,將碎片遞給蘇默。
蘇默接過碎片,指尖傳來與玄規尺一模一樣的涼意,碎片一入手,就被玄規尺(藏在懷裏)輕輕吸了一下,上面的灰色光暈黯淡了幾分。
“謝執事。”蘇默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將碎片收好。
回到丙區時,天色已晚。蘇默躺在床上,借着月光拿出玄規尺和黑色碎片。碎片一靠近玄規尺,就自動貼了上去,尺身的流雲紋路亮起一線,碎片緩緩融入其中,玄規尺的長度增加了半寸,灰色光暈也濃鬱了一些,通過玄尺回饋,居然突破壁壘沖擊,晉升至煉期初期了!!!!
“果然是玄規尺的碎片!”蘇默心中狂喜。他能感覺到,玄規尺的壓制能力,似乎變強了一絲。
“蘇兄弟,你在看什麼?”石驚弦湊過來,好奇地問。
“沒什麼,一塊普通的石頭。”蘇默連忙收起玄規尺,“今天累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課。”
石驚弦沒多想,點點頭,倒頭就睡,很快發出了鼾聲。
蘇默卻沒有睡意。他悄悄運轉《觀微錄》,感受着玄規尺的變化,腦海裏反復回響着秦執事的話——“妖獸巢穴裏撿到的”。
難道,玄規尺的原主人,是死在了妖獸巢穴裏?這把尺子,到底是什麼法寶?
一連串的疑問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窗外閃過一道黑影,落在院牆上,正是墨塵長老。他看着蘇默房間的窗戶,眼神深邃,手裏把玩着一塊玉佩,玉佩上的靈光映出他嘴角的一絲玩味。
“雜靈根,卻能感應靈植氣息;凡俗出身,卻藏着能引動禁制的法寶……這小子,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悄無聲息地離開,像是從未出現過。
房間裏的蘇默猛地睜開眼,望向窗外,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他剛才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神識掃過房間,雖然對方收斂了氣息,但他還是認出了——那是墨塵長老的氣息!
墨塵長老爲什麼會深夜出現在這裏?他是不是發現了玄規尺的秘密?
蘇默握緊了玄規尺,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接下來的考核期,恐怕不會那麼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