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懸在屏幕上，猶豫了很久——或許，該和程飛把話說清楚了。
從昨晚答應交往到現在，還不到三十六小時，她卻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程飛沒有半分男女之情，甚至連牽手都覺得別扭。
反倒是對莊語，僅僅見了一面，就牽掛到現在。
這樣拖着對程飛不公平。
她深吸一口氣，回了句：“下午三點，學校門口見。”
與其糾結莊語爲什麼不加她微信，不如先解決眼前的麻煩。
下午三點，奶茶店的冷氣開得很足，玻璃門上凝結着一層薄薄的水珠。
程飛捧着一杯楊枝甘露，笑得像個傻子：“途途，你看，我就說這家好喝吧！”
果然好多人來排隊。
他把吸管戳進去，遞到藍途面前，“你嚐嚐？”
藍途沒有接，只是用吸管攪動着自己杯裏的冰美式，冰塊撞擊杯壁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抱歉，我喝自己的就好。”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在程飛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和歡喜，像只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小狗。
“好吧。”
程飛沒有因爲藍途不喝她的奶茶而氣餒，藍途突然覺得很愧疚。
這個男孩是真心喜歡自己的，會記得她不吃香菜，會在下雨天默默把傘往她這邊傾斜，會在她熬夜趕作業時送來熱牛奶……
可她呢？
因爲另一個人的出現，就要親手打碎他的期待。
“程飛，我們……”
她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說分手。
程飛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着“小媽”兩個字。
他立刻接起電話，語氣輕快：“喂，小媽？”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程飛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急促：“什麼？奶奶去醫院了？怎麼回事？……好，我馬上就到！你在哪個醫院？”
掛了電話，他拿起包就站起身：“我奶奶摔了一跤，骨折了，在市一醫院，我得趕緊過去。”
藍途也跟着站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說：“我陪你一起去。”
話一出口，她愣了一下——她其實是想說，等他忙完再談，可話到嘴邊，一切都變了。
或許，潛意識裏，她還是想再見到莊語的。
“真的可以嗎？”程飛眼裏閃過一絲驚喜，又有些猶豫，“會不會太耽誤你的事？”
“沒關系，我下午沒課。”藍途搖搖頭，拿起自己的包，“走吧，打車去快一點。”
市一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格外刺鼻，混合着中藥和西藥的氣味，讓人不太舒服。
藍途跟着程飛穿過長長的走廊，找到了病房號。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藍途的腳步頓住。
莊語正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手裏拿着一個蘋果，低着頭專注地削着。
她換了件米色的針織衫，微卷的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昨天在商場裏那般幹練，反而柔和得像一團朦朧的霧。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發絲有些凌亂地貼在臉頰上，看到程飛時，眼神柔和了些：“來了。”
“奶奶怎麼樣了？”
程飛快步走到病床邊。
“摔了一跤，小腿骨折，”莊語放下蘋果和水果刀，站起身，聲音壓得很低，“醫生說要手術，不過問題不大，就是得住院觀察幾天。”
她的眼底帶着一絲疲憊，眼尾有淡淡的紅血絲，顯然是沒休息好，“本來不想麻煩你們的，但我下午有個很重要的會，實在走不開。”
“沒關系小媽！”
程飛立刻說，“我留下來照顧奶奶，你去開會吧。”
藍途也跟着點頭：“我也可以幫忙。”
莊語猶豫了一下，看了看程飛，又看了看藍途，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辛苦你們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她從包裏拿出一個保溫杯，“這是給奶奶熬的小米粥，等她醒了可以喝點。”
藍途的目光落在她拿保溫杯的手上——昨天還戴着精致手表的手腕，今天卻空蕩蕩的，露出纖細的腕骨。
她的手指因爲剛剛握着水果刀，指腹還微微泛着白，卻依舊好看。
“好。”程飛接過保溫杯。
莊語又俯身給病床上的老太太掖了掖被角，動作很輕柔。
她湊近老太太耳邊，輕聲說：“媽，程飛來了，您好好休息，手術很快就好，別擔心。”
她的聲音溫柔好聽，和昨天在商場裏那個部門經理判若兩人。
藍途坐在病房角落的椅子上，看着這一幕，心裏莫名泛起一陣酸澀。
原來看似清冷疏離的人，溫柔起來是能把人溺死的節奏。
她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若是有一天，莊語也能這樣對自己說話，該多好。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藍途用力掐滅了。
她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莊語是程飛的小媽，是長輩，自己怎麼能有這種荒唐的心思？
莊語交代完注意事項，又看了眼手表：“那我先去開會了，晚上我再來換你們。”
“嗯，路上小心。”
程飛叮囑道。
莊語點點頭，目光掃過角落裏的藍途時，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轉身離開了病房。
藍途的視線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追了上去，直到那抹米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
下午的時間過得很慢。
老太太一直在睡，程飛坐在床邊玩手機，偶爾和藍途說幾句話，藍途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心思卻總是飄到莊語身上——她的會結束了嗎？
晚上真的還會來嗎？
傍晚時分，老太太醒了過來，精神還算不錯。
程飛忙着給她喂粥、陪她說話，藍途則在一旁幫忙遞水、整理床鋪，倒也相處得還算自然。
晚上十點，病房裏終於安靜下來。
老太太又睡着了，程飛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有些疲憊。
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莊語走了進來。
她換了件黑色的連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米色的風衣，頭發重新挽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看起來比下午精神了些，但眼底的疲憊依舊沒散去。
“你們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
她輕聲說，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我留下吧，小媽你忙了一天了。”
程飛立刻說。
“不用，”莊語搖搖頭，語氣很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你明天還有課，回去好好休息。這裏有護士，我一個人就行。”
程飛還想再說什麼，被莊語用眼神制止了：“聽話，快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