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突然,一只短箭襲來,崔植爲躲避箭矢一把鬆開林槿禾,扯過衣物翻下了床榻。
卻因金釵上的毒隨着血液在體內四散開,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後,勉強撐起身子望着伏在床間不斷咳嗽的林槿禾。
待換了幾口氣,林槿禾這才撥開輕紗,挑起地上滑落的輕紗裹到身上,走到他面前,眼中浸滿冷意。
“崔植,你輸了。”
崔植冷冷笑道,
“我的阿奴當真是長大了……咳……知道以美色誘人,不擇手段了……”
“你扶持我,不過是更好地把握朝堂,別裝出一副深情模樣,真是讓人惡心。”
林槿禾將金釵丟到一邊,血順着她的手臂滴到地上。
“呵,當真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崔植在咳出一口血後微微眯眸,趁其不備,抓起案上的匕首就對着她刺去,多虧林槿禾眼疾手快側身閃過。
崔植抓住這個空隙翻窗離開內殿,見崔植跑了,埋伏在殿外的禁軍沖進大殿。
魏王元穆在衆人的擁護下走進內殿,他清瘦俊秀,俊朗都麗,眼若潤玉,若不近看,實在難分雌雄。
見林槿禾只着一身輕紗,他忙將外袍脫下披到她的肩上。
“漸入冷秋,舅母應該仔細點身體。”
“王爺有這閒情雅致,還是多關心些如何抓住那逃掉的賊子吧。”
林槿禾平視着比她高得不止一星半點的元穆,將肩上堪堪掛着的外袍掀落在地。
“還有哀家是王爺的舅母,該有的禮儀,難道還需要哀家來教習王爺嗎?”
元穆微微一愣,捏了捏袖下的手,但終還是咬牙拱手作揖。
“臣拜見太後。”
林槿禾瞟都未瞟一眼,只是在貼身侍婢青書的攙扶下重又坐回榻上。
“着哀家旨意,崔植意圖謀反刺殺太後,撤去其大司馬之職,全城通緝,一經發現,無論生死,殺無赦。”
她目光所及,皆是誠服,衆人紛紛退避三舍,俯首帖耳。
“屬下遵旨。”
已是強弩之末的崔植歷經重重圍剿總算是逃回了府上,還未得片刻喘息,卻發覺灼灼火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照亮內院。
崔植推開門,卻發覺作爲昔日好友的李煥帶着一衆禁軍將屋外圍得水泄不通。
崔植搬出一張太師椅,捂着滿身傷口坐到椅子上,紅着眼冷笑起來。
“背信棄義的東西,你以爲就憑你們幾個能殺得了我?”
崔植淡淡掃視了一眼衆人,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李煥身上。
李煥一身緋色官袍,覆手而立,明明滅滅的燭火映照着他的側臉。
“崔植,你而今是逆黨,就算出去了這院子,面對這重重圍殺,你也無生路,再者你剛愎自用掀起漢化改革,在朝中得罪了多少大臣,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啖其血肉,你跟我走,我留你條活路。”
李煥說得無錯,而今城中所有人都想殺了他,就算他今日奮力一搏,逃出了院子,也終歸逃不出這四方城。
崔植深望了眼皇宮方向,心中暗嘲林槿禾還真是狠啊,根本沒想給他留條活路。
“輪不到你來操心,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死在你們這些醃臢之物的手裏。”
崔植指尖發白,死死扣住太師椅的雕花扶手,他身形微晃,卻硬是撐着站了起來。
那襲青色長袍早已被鮮血浸透,下擺處還在滴着血,衣袍破裂處甚至隱約可以看到猙獰的傷口。
“既如此,就別怪我無禮了。”
李煥下令着後退一步,一衆禁軍抽出腰間的刀劍指向崔植。
崔植鷹視狼顧衆人一圈,他畢竟是一朝權臣,御人的手段實在駭人。
因其長年累月的高壓,這些禁軍對他的害怕已然刻入骨髓。
而今刀劍相向,衆人不禁心裏發怵,竟無一人敢率先上前。
崔植捂眼不免大笑起來,“就憑你們,一群膽小如鼠的廢物,還想殺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話音剛落,崔植飛身上前,左手抓住一禁軍的臉將其砸向地面,反身奪過身後禁軍手裏的刀刃,一手爲攻一手作守,刀光劍影間將一衆人殺得所剩無幾。
崔植已殺紅了眼,他渾身是血地轉過身,視線穿過重重人影,如狼似虎地盯着不動神色被禁軍護衛着的李煥。
那些個禁軍看着猶如從地獄爬出來的崔植,紛紛心生怯意,想着繳械投降。
“太後可是下令了,誰要是能拿下崔植,封千戶賞萬金,你們難道不想升官發財了嗎?”
李煥見人心動搖,想着用重利來籠絡人心。
高利之下必有勇夫,有人提刀向他沖來。
崔植因爲毒發,再加上剛才運氣過多,身體早就罷夫羸老,但仍強撐着殘軀在生生挨下幾刀後,一連捅穿好幾個人,血甚至沾染了李煥的錦袍。
李煥卻是面色不懼,身姿筆直地盯着他。
“崔植,就算殺了我,你也逃不出去的,你已經敗了。”
“閉嘴!”
崔植腳下發虛,眼前發黑,他憑着毅力跨過重重屍體,掙扎着拽住他的衣襟,一雙猩紅的眼好似在下一刻就要迸出火來。
“崔植,別再執迷不悟了,林槿禾已與朝中鮮卑舊臣勾結意圖致崔氏於死地,你跟我走,我保你無虞。”
“你用什麼保?”
崔植冷笑一聲,眼睛因充血,眼前一片血紅,
“你若是真心來救我也不會帶着這麼多禁軍來,說到底都是爲了那點利益,李煥裝高潔難道不累嗎?”
李煥的面色一下變得有些糾結,崔植也不想再虛與委蛇下去,舉起手裏的刀就朝他砍去。
突然眼前一黑,刀應聲掉在地上,人也重重摔在地上,死不瞑目。
臨死前,他好像看到了李煥假惺惺地蹲下身子,神情焦急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還真是會裝腔作勢啊,自己都快死了,李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演給誰看。
崔植不免自嘲起來,他還真是識人不清啊!
祥和元年,在身爲大司馬的崔植被太後設計毒殺,朝堂更是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在以元恪爲首的一衆鮮卑氐族推動下,崔氏中原士族全部被誅滅殆盡。